家中破產的第三年,我被曾經玩弄過的保鏢撿了回去。
我將腳踩在男人肩上,一如當年對他肆意的樣子。
「你想養我嗎?」
他連指骨都在顫抖,卻還是咬牙:「你已經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了。」
而我只是用一種淡然到近乎冷漠的眼神看著他。
那又怎樣呢?
瞧,你骨子里還是我養的狗。
1
「不錯啊紀鳴舒,幾年不見,酒量見長啊。」
趙真葉拍著手哈哈大笑:「誰不知道當年能讓你紀大小姐賞臉喝一杯酒有多難,今日可真是我的福氣。」
她把「福氣」兩個字咬得很重。
我瞇著眼,醉意朦朧。
包廂里映著五光十色,酒沫子混在節奏感強的音樂里發酵。
半杯加了冰塊的酒下肚,我意識稍微清醒了些。
紀家已經破產三年了。
父親跳樓,母親出車禍成了植物人,曾經高高在上的「紀大小姐」掉下神壇,拼命地工作還債。
趙真葉,是最后一個債主。
「看來紀大小姐醉了,」她嬌笑著,「誒,那個誰,你不是最喜歡她的嗎?快扶她去休息吧。」
「趙真葉。」
我「嘭」一下把酒杯磕回了酒桌。
她的笑收斂些許:「怎麼了?大家都是朋友,我讓他送送你。你守信,我也守信,今夜過后,所有賬一筆勾銷。」
我盯著她,默了默,說:「希望你對得起你的信用。」
說完,我也不理會剛剛她叫的那個男人,轉身推開了包廂的門。
趙真葉這才捂了捂胸口,小聲罵道:「假清高,真以為自己還是當年那個大小姐呢。」
2
送我的男人姓許,許征。
與名字不同,他是個極謙卑有禮的謙謙君子。
「我……還是要送紀小姐回去,太晚了,女孩子一個人不安全。
」
我抬眸,盯了盯他鏡片后那好看而溫柔的眼,內心沒什麼波瀾。
他看出我的漠然,忽地笑了:「紀小姐還真是沒變呢。」
我收回目光,抬腳走出會所:「下次套近乎別這麼老套了。」
「你不記得我了,」許征追上來,「我們一個高中。」
「不記得。」
「那會兒你上下學都是保鏢接送,我沒什麼機會找你。」
我停住腳。
許征以為是我記起來了,連忙走到我身前:「平時你也獨來獨往,想找你也找不到,我托人給你送的信,你估計看都沒看過。」
我回神:「不認識,為什麼要看?」
他啞然失笑:「不看怎麼認識?」
街邊挺著一輛黑色賓利,車牌號惹眼:0509。
駕駛座的車窗突然降了下來,一只手叼著煙,伸了出來。
泛著冷光的高級腕表,骨節分明的手指,漂亮而有力。
我又開始失神。
耳邊還是許征在說話:「你當年那麼優秀,我一直都是萬年老二,想認識你,又……」
「所以呢?」
我突然笑了,回頭,冷然地看著他:「所以現在才想來認識我?在我家里破產,挨個還債還清了,才在我的最后一個債主酒局上來認識我?許征,你別太搞笑了。
「我高中不認識你,現在也不打算認識你,感謝你剛剛那一堆廢話,辛苦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紀鳴舒你……」
而我已經轉身幾步就拉開了和他的距離。
轉身間,我的目光掃過那輛賓利的駕駛座車窗。
恍惚間有種熟悉的感覺。
3
深夜十一點。
我住的地方在老城區。
下了出租車,我裹緊了身上的外套,吸了吸鼻子往老小區里走。
只是腦子里無法控制地繼續想那個車牌號。
0509,我的生日。
不是身份證上的,而是真實的,沒有幾個人知道的生日。
除了父母,知道它的,就只有一個人了。
我大約是想得有點入迷,又或者是今夜的酒喝得多了,以至于身后多了幾個腳步聲,都沒有察覺。
發現他們的時候,已經晚了。
走在最前的那個混混直接攔住了我,笑得令人不適:「一起玩會兒唄,妹妹。」
我猛地停住腳,然而三個混混已經圍了上來。
「一個人走夜路多孤單啊,讓哥哥們陪你不好嗎?」
聽著他們的笑,我只感到惡寒。
「不用。」
我用余光四處打量著,尋找著機會。
這邊沒有人。
我抓住機會往外面的大路跑。
整個人從陰影里沖出來的瞬間,我看見了一個男人,便不假思索地往他懷里沖。
「救我。」
我帶著一身酒氣和慌亂躲進了他的懷里。
比男人沉穩聲音更先來的,是熟悉又陌生的冷香。
「轉過去。」他說。
接著,男人快步走過去,拿起路邊的磚頭就狠戾地往三個追過來的小混混那里砸。
我腦子放空一瞬。
電光火石之間,我轉身,叫出了他的名字:
「言深!」
男人的身形一頓。
幾個小混混落荒而逃。
那樣熟練又冷厲的動作,毫無余地,與沉穩的聲音形成鮮明對比,我怎麼可能認錯。
「夠了。」
而我像曾經那樣,叫停了他:「可以了。」
4
緊繃的精神放松下來,我醉意再次泛上來,轉頭就想走。
不湊巧被一股力拽住。
「紀鳴舒。」
我頭都不回:「真是發達了,現在叫我都叫全名了。」
言深一頓,聲音似乎帶著顫:「……大小姐。」
我更是笑出了聲:「那也不必這麼叫了,多諷刺。
」
接著,我甩開他的手:「謝謝你,走了,再也不見。」
「你要去哪兒?」
言深又攔住了我。
「一身酒氣,眼神渙散,看誰都是一副厭世臉……你還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