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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劍,也不應該用來除蟬。
他氣定神閑地擦著劍。
望過來的眼神,像春天溫潤的溪,像夏天纏綿的雨。
更像高山融化的冰。
「你怕我?」
沒了惱人的蟬聲,我清清楚楚地聽見了他的問話。
我搖頭。
他將劍別回腰間,然后伸出手。
這次比上次還要精致了許多,花樣也繁瑣了許多。
我低頭,好看的手,好看的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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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杳妹,簪子不錯啊。」語氣有些陰陽怪氣的。
我拍了一下虎子湊過來的腦門:
「就你話多!
「你就等著加練吧。」
「好啊,變成師娘就不疼我了是吧?」
我瞪他:「你再胡說八道,我就……」
他吐舌:「你能拿我怎麼樣?」
謝沉舟手提兩壺酒走進來,不輕不重地放在桌上。
虎子一下子噓聲,乖巧:「師傅。」
他走到我身邊,慢慢地,細微地,勾了勾唇角:
「明早加練。」
晚上,我爹大口地喝著酒,打著酒嗝跟彥先生說,冬日的魚太難釣了。
葉姨溫柔地陪那位受過難的公主講著話,說,庭哥沒為難你吧。
公主臉紅,葉庭淡笑。
虎子明亮而清澈的眼里全是期待:「師父,明天讓我休息休息吧。」
我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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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懷里拿出一個紅包:「又是我爹給你的。」
謝沉舟沉默地注視了我一會,毫無預兆地俯身過來。
肩膀被他輕按住,我揚起頭不得不去迎合他的吻。
他壓著我的后腦勺,淡聲:「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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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的日子好像跟以往沒什麼不同。
不,還是有的。謝沉舟提親了。
我爹磨刀霍霍,冷笑。
「……
「看不出來啊。
「悶聲干大事啊謝大俠。
「難怪,難怪。
「……」
葉姨笑著過來勸,好了好了。
「我看謝大俠挺靠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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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靠譜啊。
我被他牽著手,小聲地說:
「為什麼這麼多金子?」
他神色如常:「懸賞。」
又補了一句:「沒有濫殺無辜。」
我失笑:「我知道。」
他低頭,嗓音帶笑:「入贅金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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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棚子下,看著謝沉舟挺拔的身姿。
彥先生:「感郎千金意。」
「……」
我回頭:「將軍。」
「……欸,重來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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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得正熟,被人輕輕地攬進懷里。
「回來了?」我蹭了蹭他的胸口。
真結實。ץž
「嗯。」
他親著我的耳朵。
「受傷了嗎?」
「沒有。」
「虎子呢?」
他默了一會,平靜地答:「無。」
領口松松垮垮地落在我的臂彎,我伸手撐著他的腹部。
肌肉緊實,腹肌分明,一覽無余的流暢線條,還帶著些傷疤。
我仰頭親在了他的疤痕上。
帶著繭的大手一瞬施力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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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春的時候,余黨應該是徹底處理干凈了。虎子突然來跟我道別了。
「杳妹。
「我要走了。」
我愕然,又由疑惑,轉為釋然,最后是擔憂。他瞧出了點什麼,側過臉,自嘲般笑了一聲,補了一句:
「只有我走。」
又繼續道:「想了想,大好的江山都沒怎麼見過,有些……可惜了。
「幫我皇兄體恤體恤民心,利于發政施仁。」
突然變得很成熟了啊,我望著他越來越靠近原文形容的俊美無儔,點了點頭:
「這樣啊。」
原文里他爭霸天下,現在變為游走天下:「那……」
天色漸漸變暗,他低頭看我,晚霞落在他的背上,聲音漸漸低了,莫名有些沉重:「你一直都說話不算話。」
我努力回憶著他的小時候,又憶起他的少年期,除了一個沒等他,也沒有什麼吧。想著想著,我心情變得不太好了,養大的雛鳥要飛走了,嗐,到底是不放心難過的:
「你在外面要注意點,這里永遠都是你的家。
「會記得回來看看我們的吧,我把你養……」
突然被抱住,我聽見了他異常的心跳聲,只是一小會兒,很快就松開。他如往日般笑意盈盈,目光落在我的身后,他道:
「會的。」
番外謝沉舟篇
謝沉舟本以為受了難的小皇子不怎麼好找。
他打探著消息,來到這個小鎮。
「哦哦哦,你說小娃娃,杳妹家就領養了個小娃娃,長得好看。」
杳妹。
他以為會是個年紀略大的嬸子。
他坐在酒攤上,守在那個杳妹的必經之路上。
「杳妹。」
一個姑娘笑著應,順帶著問了老攤主的身體狀況。
臉上未施脂粉,穿著素色的裙子。
再次見面的時候,他看著不像受了難,甚至被養得有些圓潤的小皇子,沉聲說:
「該走了。」
小皇子明顯不怎麼愿意。
墻角突然多了個素色的衣角,謝沉舟看了過去。
杳妹目光始終清澈,回視了他一眼,就不怎麼在意地低了頭,似乎在等他們聊完。ŷʐ
小皇子不愿意回去。
他只好買下了那屠夫家旁邊的宅子。
小皇子雖不愿意回去,但還是愿意吃苦習武的。
他好像明白了為什麼小皇子樂意被叫虎子。
日子安逸得過分。
那顆腦袋戴著草帽靠在樹上,偶爾看向虎子的眼神,總帶著憐惜和笑意,她偶爾給小皇子擦擦汗,偶爾嘲笑小皇子發抖的腿。
年紀不大卻比她爹還要顯得老沉。
蓮子湯,西瓜汁,備著兩份,總叫小皇子幫送給他一份。
好像看著她,心就能平和下來,柔下來。
但她似乎有些怕他,新年那天她總是偷看他,卻欲言又止。
她挽著袖子,小鍋騰騰地煮著水,聽見他的腳步。
其實讓她不發覺也很容易。
但他想讓她知道。
她轉過身,小聲地問:「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