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鈺不止一次提起,要再去一次臨天縣,被我攔下了。
這是我與爹爹之間的默契。
本到了就寢的時候,門卻被敲響了。
能在這個時候敲響主院門的,只有衛祁的信。
李鈺接了被艾草熏過的信,和我一起看了起來。
朝廷的軍隊,又退了二十里。
這三個月來,疫病并沒有被控制住。
反而讓去鎮壓民亂的軍隊感染了大半。
為了保全剩下的人,只能一次又一次退到相對安全的地方。
形勢并不樂觀,衛祁在心里說,不要藥材了。
要方子,要對癥的方子。
晚上,我失了睡意。
翻來覆去吵到了李鈺。
李鈺嘖了一聲,也沒點燈,幾步就挪到了床上。
自打從臨天回到后,我和李鈺的相處模式就變得和以前大不相同。
這種不同,在我換回女子裝扮后,變得更加明顯。
他躺在了我的身邊。
「干什麼。」
「睡覺。」他很自然地把手放在我的腰上,然后摸了摸肚子。
雖然黑燈瞎火的,但我覺得臉直發燙。
必須要說些什麼,不然心臟跳動的聲音會被聽到。
「衛祁那……」
「睡覺,明天再說。」
天大地大的事情,都不能耽誤睡覺。
可京城方圓五十里,上到太醫,下到鄉野赤腳大夫,這幾個月李鈺都拜訪了個遍。
求來的方子都送去了衛祁那。
連個水花都沒見到。
我知道李鈺肯定也是擔心衛祁的。
很擔心。
李鈺輕拍著我,我也逐漸被他的平靜所安撫。
很快進入了夢鄉。
11
天還沒亮。
院門又被敲響了。
來人是淮王府的。
要不是有天大的事,不會在這個時間直接來敲門。
李鈺給我披了件衣服,與我一起去了書房。
不是好消息。
皇上昨夜突起高燒,人都燒迷糊了。
太醫院忙了大半夜,斷定皇上是患上了疫病。
按理說,疫病在百里之外,尚未在京中傳播。
在京城中都未有人異常的情況下,身處層層宮墻中的皇上又怎麼會染上疫病。
只有一種可能,陰謀。
疫病并非傳不進京城,只要接觸過感染者用過的物品,哪怕遠在天邊也照樣能得。
這幫人……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除了這個消息,來人還說,淮王放心不下兄長,已經進宮了。
我和李鈺,不約而同地掐了掐眉心。
淮王其人生在皇室,只能說是資質平平。
他有優點,就是聽勸。
養了一府幕僚,身邊還有孟澤先生和李鈺。
這才保得淮王在朝中無憂。
而淮王最大的缺點,就是重情。
皇室中人重情,這足以要了他的命。
眾所周知,目前疫病無藥可醫。
此次皇上患病,他卻第一個沖進宮。
且不說容易被皇上傳染,性命堪憂。
但是皇子們的疑心,都夠淮王受的了。
孟澤先生呢,怎麼沒攔住。
那報信的侍衛說,孟澤先生的母親摔了腿,這兩日趕回臨天探親了。
怎麼就這麼巧,這個時間,孟澤先生還剛好不在。
事情沒那麼簡單了。
我們對視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出事了。
剛才還能分析,淮王進宮有害無利。
而現在,只能說,淮王中計了。
我和李鈺在書房坐到天光大亮。
事情發生得都太突然了。
衛祁在外治疫還沒有進展。
宮里皇上又倒了。
這天下猛然間就有了分崩離析之勢。
恍惚之間,我竟覺得,臨天縣,呂家,都變得渺小到讓我拿不起。
可李鈺卻說:「你回臨天縣避些時日。」
「這麼沒自信。」
「不是沒自信,是沒把握。」
「我又不是累贅。」
李鈺笑得頗為無奈。
我知他的擔憂,但我也沒那麼經不起事。
局勢亂成這樣,破局只差一招,找藥。
藥到病除,南方之亂可解,皇城之亂亦可解。
都說臨時抱佛腳。
我可能是遺傳了爹爹,事情毫無進展就忍不住想尋仙拜佛試試。
我讓相府的車夫套車,去京城后山。
一如當年心急的爹爹,求見高僧善悟。
站在后山山腳下。
李鈺板著臉:「你不要告訴我,你要爬上去。」
我撐了撐腰,沒敢說話。
這山看著……確實挺高挺陡哈。
我爹爹那個虛弱的小體格子,當年是怎麼爬上去的。
我一直以為我爹爹能爬上去的山,頂多就是個小土包。
「得給我丈人逼成什麼樣了,一個文官,這山都爬上去了。」
李鈺這回硬是沒依我,只讓我在山下等著。
我心想,你不也是個文官嗎。
「你能行嗎?」
「怎麼總是看不起我。」
說罷,帶著兩個侍衛就往山上走去。
我就坐在馬車上等著。
一直等到太陽西落,李鈺才從山上走下來。
「怎麼說。」
李鈺臉色論不上好:「這禿驢,靠譜嗎?」
可能找他不就是死馬當成活馬醫嗎。
善悟就說了一句話:「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任憑李鈺怎麼問,都只這一句話,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回京城的路上,我一直在和李鈺研究這句話的意思。
從我爹爹當年求來的指點來看,善悟的話,不可謂不對。
對錯全在一念之差,但看這字如何解。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許太醫早就跟著衛祁去了南邊,對疫病一籌莫展。
醫婆婆專精女子病,開落胎藥在行,治疫病也太不靠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