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字都沒說,只說離家久了,想回家看看。
見我不愿說,孟澤先生也不問了。
只是準假之前,還是問了問我對耕地巡查的看法。
這事復雜,我近日心亂,也沒全然想明白,只說了一下簡單的設想:
「戶籍、賦稅、征兵、進貢,都是從老百姓到皇城根。
「國有州府,府有鎮縣,縣有鄉里。
「四家為鄰,識數者任鄰長。
「五鄰一保,識文者任保長。
「五保為里……能者任里長,層層設章,文書上報……」
孟澤先生點點頭:「想法雖還略顯稚嫩,但也有可取之處。」
我向孟澤先生敬了一揖。
孟澤先生嘆了口氣:「平日里山水不露,左相不來,那議事廳里就像沒你這個人一般。
「子承,盡管你和你爹爹的路,早些年就都被你爺爺定下了。但人生一世,還是得爭啊。」
我有些迷茫。
每每同樣的話,由孟澤先生說出來,就總覺得,是說給我這副女兒身聽的,而非是說給呂子承。
孟澤先生揮了揮手,讓我退下。
我也不再猶豫,這些話都可以后面慢慢品。
肚里這個可是一日都拖不得了。
我給我爹去了封信,把該圓的謊圓了一遍。
說淮王暗中派我行事,只跟府內人說我回家探親。
我反復叮囑他,無論誰人問起,都說我在家,別讓家里人說漏了。
還讓他差人將侍劍給我送來,助我一臂之力。
我還是怕死,不敢一個人埋頭在屋里喝藥。
如果這世上一定要選一個人知道此事,那我選侍劍。
這丫頭從小背著我看了不少話本子。
我相信,這些活像話本子的狗血事情,侍劍接受起來要更快些。
信送了出去,萬事俱備,只等侍劍來尋我了。
隔天,侍劍沒到,丞相府特制的印花貼又來了。
是李鈺的侍衛親自送到園子里的。
大有去也得去,不去也要把我綁去的意思。
我嘆了口氣,跟他一起出了淮王府。
沒去丞相府,倒是去了往日常去的茶樓。
上了二樓,一進門就看到李鈺和衛祁一人一邊攤在榻上。
一個兩個全是舉國皆知的少年英才。
怎麼天天就像沒骨頭一樣。
「今日又有何事。」
我可是有大事要忙,懶得在這里哄他倆玩。
衛祁抬了抬頭:「你最近忙什麼呢?個把月都沒見著你了。」
李鈺看著我沒說話,直直看著我,大抵是和衛祁同一個意思。
我毫無感情地回視他,你以為罪魁禍首的是誰。
我慢悠悠地坐在榻邊的椅子上。
端起早就倒好的茶抿了一口:「這茶倒是……」
話還沒說完。
窗外傳來一陣破空聲。
我也不是頭回見這陣仗了。
若說我能與他二人結緣,這也虧了兩年前在此間茶舍的一場刺殺。
我初來京城,好不容易尋了空閑出來街上逛逛。
在樓下喝茶時,偶然遇到李鈺。
衛祁那日遲來了片刻,李鈺認出我,便把我喊上樓解了會悶。
當衛祁趕來,我正打算告退之時。
數支箭羽從窗外明晃晃地朝著李鈺射了過去。
我自幼也是和武師父練了劍的。
不說武功高超,也算耳聰目明。
看著箭往李鈺身上射,下意識地將李鈺往旁邊推了一下。
沒承想,衛祁抽劍上前將箭羽統統攔下,箭沒傷到人。
李鈺卻被我猝不及防地一推,推下了榻,摔了個狗吃屎。
我當時都已經開始打腹稿寫絕筆信了。
但好在李鈺明事理,知我好心。
就在衛祁的嘲笑聲中,成全了這一場不打不相識。
事后,他們二人還會常來這間茶室喝茶,也總會捎帶上我。
這偌大的窗戶也很適合行刺,總是喝著喝著茶,飛點飛鏢暗器進來。
我問李鈺為什麼不換個安全點的地方。
李鈺說,在這只有一扇窗,讓衛祁坐窗邊就行。
我竟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所以,今天聽到聲音,我連動都沒動。
倒是李鈺警惕地看了一眼我,生怕我再猛地推他一下子。
我朝他翻了個白眼。
懶得理他。
但漸漸地,我感覺有些不對。
往日里的刺客,只朝著這窗內射幾箭,便會被四周的丞相府府兵拿下。
而今日里,這箭已經射了第三波了。
李鈺也覺察出了異常,從榻上坐起身,屈起腿望向窗外。
箭隨即又射了過來,衛祁再次擋下箭羽,但明顯要比前幾次吃力得多。
衛祁松了松被震得發麻的手:「雖然不太爺們,但我覺得咱們可能得跑了。」
我早已站起身,看到李鈺還安坐在榻上,氣不打一處來。
「別愣著了,走了。」我上前抓著李鈺的衣服就把他往外拽。
「唉,子承,子承,慢點子承。」
衛祁護著我們,走到了茶樓門口。
涌上來一群黑衣人。
好家伙,跟李鈺衛祁在一塊待久了。
真是什麼陣仗都能見到。
光天化日之下,當街都能刺殺了。
黑衣人沖上來時,衛祁揮劍斬了一個又一個。
李鈺帶的幾個侍衛也擋在前面。
但對面人太多了,總有那麼一兩個漏網之魚,越過衛祁和侍衛沖向我和李鈺。
我自認為我比李鈺強點。
所以在黑衣人沖上來時,我把李鈺往身后一扒拉,剛想跟來人過上幾招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