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訣。」

光線不太亮，我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但我能感覺到他很虛弱。

這是，病痛發作了？

「是身體不舒服了嗎？為什麼要躲到雜物間里？」

真是懂事得讓人心疼。

9

我給他沖了藥，盯著他喝完。

他看起來臉色蒼白，而我，也從系統中檢測到他的生命力微弱不堪。

我太難了，良心上的譴責和我的前途狹路相逢，在我的道德上輪番踩踏，試探。

我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仙，在家人的督促下終于奮發圖強考取仙籍，而如今，我竟然生了凡人的情緒。

那是一種，一想到程訣會死在我的面前并且任由我收走他的靈魂，宣告他在這個世界上真正消失的時候就會心中泛起絲絲縷縷的酸澀和鈍痛。

這種情緒，我想應該是憐憫？

察覺到我自己的變化，我有些悶悶不樂。

再這樣下去，我的業績怎麼上得去嘛！

要不，我現在就出去重新找一個要死的？

可是，這樣突然離開，好像也不太行得通。

程訣從身后抱著我，把他消瘦的下巴擱在我的肩上，他離我好近，我能感受到他那微乎其微的生命力。

我更愁了……

10

我平定不了自己的心，只能任由事情繼續發展。

程訣的病情雖然嚴重，但我發現成婚以來他病痛發作的時候，好像有一點減輕痛苦。

我有些欣慰，也大發慈悲地好好照顧他。

他工作辛苦，我就給他注意些提神的湯；他身子虛弱，我就給他買一些補品監督他吃下去；他針對病情的藥物，我一直盯著他一頓不落下。

我把這些行為歸為是我的善良，將死之人，多給他一點美好。

程訣對我的依賴好像越來越多了，晚上的時候更是黏人的緊。

「老婆，要是我能多陪在你身邊就好了。」

我們躺在床上，他在身后摟住我的腰，這樣委屈祈求的語氣，讓我的心就像被人緊緊握在手里。

疼得一口氣上不來。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心慌地安慰他：「以后的事，還說不準呢，萬一你哪天忽然就好了呢。」

他輕笑起來，一個輕淺的吻落在我耳畔。

我的心頭一次跳動得這麼劇烈。

11

眼看著，還有一周就是月底了。

我每天都好煩躁，眼看著程訣臉色蒼白地在我面前晃，我有一丁點受到良心上的譴責。

但每每冷靜下來，我那丟人現眼的業績又浮現在我腦海里。

最后一周了，我決定避開他靜一靜。

冥府的大門依舊如此破爛，我跨進去的時候感覺陣陣冷風吹過。

黑暗的光線中一雙發亮的眼睛盯著我，聲音幽幽地：「你還敢回來？老大交給你的事兒辦妥了嗎？」

唉呀媽呀，嚇我一大跳。

閻王本來生得黢黑，還玩這套，我有夜盲癥啊喂，看不見，當真看不見。

我瑟縮著：「我，來看看業績榜。」

于是我慢慢走到業績榜前，毫無懸念的，我目前在倒數第一的位置。

這個月的幸運兒就是我沒跑了。

12

這種回回墊底的日子，我真 tmd 過夠了！

不出意外，月底我就即將被掃地出門了。

說真的，好丟臉，神仙這碗飯真不是那麼好吃的。

人人內卷，卷得我每個月就連一丁點殘魂都收不到，更不要說什麼完整的生魂了。

程訣就是我漫漫仙途上的最后一絲希望了，可是……

回到人間，我漫無目的走在路上，又無助吧又無聊。

我掃視方圓十里，沒一個要死的。

累了，我在公園邊上的長椅躺了下來，毫無形象地睡了一大覺。

一覺醒來，程訣筆挺的身影加上委屈的臉就懟在我面前，整個人看起來頹喪得不行。

我在心里說，最后三天了，程訣。

他俯下身將我抱了起來：「誰允許你一聲不吭就跑出去，這麼多天也不會想我，一點良心都沒有！」

我看到他一臉失而復得的喜悅，零距離感受著屬于他的體溫，把臉往他懷中靠了靠，他立即噤聲了。

「以后不許了。」

我眼睛酸酸的，哪有以后啊。

13

我好像，有一點點喜歡上程訣了。

確認這個心意的時候，我心里好像有一簇一簇的煙花炸開。

于是在這個月最后的三天里，我決定好好地陪在他身邊。

就像一個真正的妻子那樣。

如果我真的被開除仙籍，那我將和一個凡人無異，會生老病死，會有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情緒。

更重要的是，我將會失去我為仙時所有的記憶，徹底和程訣再無關系。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我發現，你現在的病情好像不那麼嚴重了？」

是的，這次回來，我檢測到程訣的生命線有延長，好詭異的情況，這在冥府前所未有。

程訣笑起來，他修長的手輕輕刮過我的鼻梁：「怎麼，你的眼睛能透視啊。」

我調皮地沖他吐吐舌頭，然后順勢倒進了他的懷中。

快樂的日子總是無比短暫，因為明天就是這個月的最后一天了。

也就是說今天將是我面臨審判的最后的快樂時光。

14.今天就要回冥府了，我站在大廳里，看著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很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