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兒,你可不能跟著學,好好念書聽到沒?」
孫婆婆從口袋里抓出一把瓜子,邊磕邊往地上吐,空氣里全是她的唾沫星子。
我「噗嗤」一下笑出聲。
她一拍大腿,引出更多湊熱鬧的鄰居。
「看!惱羞成怒了吧!女孩子還是要自愛,你也不嫌臊得慌。」
「趕緊把欠老婆子我的錢給還了,三萬噢!也算給自己積點德。」
我都想好怎麼還嘴了,一旁的羅恢站了起來。
9
他激動地走向孫婆婆。
連沾滿機油的手套都來不及脫下就上前握住孫婆婆的手。
「是你啊婆婆!你前段時間跟我咨詢完意外保險后我們一直聯系不到你,沒想到在這兒見面了。」
「你誰啊,你走遠點,啊!油全糊我身上了!」
「是我啊,小羅,您上次問我您老伴萬一去世您能拿多少錢,我當時不敢說,就是怕您做傻事。」
「什麼意外去世?」
孫婆婆的丈夫從人群中探出頭來,老爺子拄著拐杖顫顫巍巍。
羅恢禮貌解釋:「是這樣的,孫婆婆想在我這兒買一份意外保險,受益人是她自己,等您意外死亡,她就能得到一大筆賠付。」
他裝模作樣地在手機上找了一份合同,遞給孫婆婆的丈夫看:
「孫婆婆說了,你也沒幾年好活頭了,還不如早點死了,賠點錢給家里用。」
老爺子臉色一黑,身形搖晃:
「呵!你早盼著我死呢!好啊你,你倒是說說你想讓我怎麼個意外法兒?」
孫婆婆也被突如其來的情況嚇得不輕。
她嗷嗷著胡說。
我從她手里捻了一顆瓜子,磕得吧唧響。
「是真的,我男朋友是賣保險的,哎喲,我還聽說啊,孫婆婆有個私生子,身體不好,要換腎,您剛好跟那孩子的腎匹配呢,可要小心啊,不然哪天就被枕邊人挖了腎!」
羅恢用胳膊懟了懟我,很兇的樣子悶聲讓我閉嘴:「都讓你別說!還說!」
這一舉動讓整件事變得可信起來。
周圍人七嘴八舌:
「我就說孫婆婆平時怎麼跟鉆錢眼兒里了一樣,原來還有小家要養,哈哈哈哈。」
「心還怪狠的,但這事發生在孫婆婆身上也不奇怪。」
「確實,她跟我奶嘮的時候總說家里那個是老不死的,什麼臟話都說喲。」
………
老爺子的拐杖跺得咚咚響。
他幾乎是扯著嗓子吼的:
「什麼!還有私生子,你還想挖我的腎!怪不得前段時間你總讓我往醫院里跑,還說什麼給我檢查身體!咱們倆還指不定誰先死!」
老爺子氣得不輕,他腿腳不好使,力氣卻很大,抬起拐杖就狠狠往孫婆婆身上招呼。
打得孫婆婆直嗷嗚,身邊人的竊竊私語讓她紅著臉往自己家里跳,不住地讓她男人聽她解釋。
孫婆婆走后,其他鄰居也跟著散了。
我跟羅恢相視一笑。
「你挺會造謠啊,孫婆婆都能讓你給收拾了。」
「比不了比不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
我笑得肚子疼,笑著笑著倏地嚴肅起來。
「你就不怕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那她說的是真的嗎?」
羅恢看著我的眼睛,明明一副硬漢長相,眼神卻那麼溫柔。
我一愣神,扭過頭,干巴巴地說:
「不是。」
「那我就不信。」
他說得干脆利落,讓我喉頭一哽。
我面向他,突然有好多話想說了,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只開玩笑道:
「快修,慢了就扣你工資。」
10
這其實不是我第一次被造謠被懷疑了。
我忙著應酬給陸勤爭取客戶的時候遇到過不少。
開始只是一句:「一個女人能簽那麼多單子,這中間有什麼,就不用我說了吧。」
后來是那句:「她跟余總關系很近啊,好幾次酒會都點名要她去,你看林鴛每次都花枝招展地往余總身上貼,哎,我親眼看見他們一起進的酒店。」
那時候,我在公司上廁所都能聽見別的同事在說我的小話。
各種不入耳的話越演越烈,最后傳到陸勤的耳朵里。
那天我去他辦公室匯報工作。
陸勤在忙別的事,讓我在旁邊站著等。
這一等就是一個多小時。
我穿的還是高跟鞋。
可陸勤全當看不見,就那樣干晾著我。
事后還得意洋洋地說這是他在樹威。
「全公司都在說你的閑話,我不懲罰你,他們會認為我監管不到位。」
「他們傳我謠言,你不懲罰他們,為什麼要懲罰我啊?」
那是我第一次反駁陸勤的話。
「他們在欺負我,你看不到嗎?」
陸勤顯然愣了愣,可最終還是黑了臉:
「他們欺負你?他們說的難道不是真的嗎?你真的和那個余總沒什麼關系嗎?」
「我早就想問你了,如果只是為了簽個單子,你至于和他貼那麼近嗎?」
他冷笑著將報告單甩在我臉上。
鋒利的紙緣劃破了我的皮膚,讓我分不清是臉疼還是心疼。
陸勤不是不知道,我拼了命地想多簽些單子到底是為了誰。
也不是不知道余總是出了名的油膩好色,偏偏他手里權最大,讓我不得不跟他逢場作戲。
他知道,但他仍然懷疑我。
他說我敗壞公司風氣,不適合再和客戶溝通,調了我的崗位。
經此,公司里的人更加確信那些關于我的謠言都屬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