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間笑談:[朱王羅謝四家當年不應送珍寶而是應奉上美人的。]
[就是,珠寶都是俗物,唯人有情。那位女君我也有幸瞧見過,當真是生的瓊花玉貌我見猶憐,就算北鎮王再怎麼鐵石心腸,又怎抵得過美人纏綿。]
[我可是聽說北鎮王只要在府中,那可是都不下女君床榻的。]
我聽到這些話語時,阿娘正在夸宋如初:[乖女兒,現在你可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就連太后都比不過你。]
宋如初興致缺缺:[尊貴又有什麼用,女兒都一個多月沒見到君上了。]
阿娘勸她耐心些,說他目前正在處理朝政,等忙完了這段時間就好了。
宋如初擔心別的女子這時候代替她。
阿娘笑道:[且說目前沒有,就算有,爹娘也會替你除掉。]
[阿娘,你對女兒真好。]
阿娘說:[不對你好對誰好,你可是娘一手帶大的珍寶。]
我怔怔的看著她們,是因為我不是在阿娘身邊長大,所以我就如她口中的別人一樣可以隨意除掉嗎?
宋如初又問我尸身的狀況,阿娘說沒有再挖開看過,但大抵是已經腐爛成了那棵梨樹的養料了。
我低頭看著我的腳,覺得阿娘說的是對的。
前幾日我的腳就開始變得透明,我想我是在開始消散了。
我不知道我為何會停留人間,也不知能停留多久。
更不知為何我死了這麼久,也沒見鬼差來拘我。
12
又過了兩日,裴稷終于要回來了。
宋如初在鏡前精心裝扮。
她欣賞著鏡中的自己:[葉兒,從前真的是君上自己來這里,阿梨沒有主動去請過麼?]
葉兒回道:[是的。]
宋如初不屑一聲:[那她真是手段了得,從前是我小瞧了她。]
葉兒又說:[女君,您要不要換一身素雅些的衣裳,二小姐極少穿這樣鮮艷的。]
宋如初冷了臉:[她是她,我是我,我喜歡什麼便穿什麼。]
[可是……]
[葉兒。]宋如初轉過身看著她:[已經兩個月了,宋阿梨正在變白骨,有什麼好擔心的。]
前些時日我還覺得她聰明,現在她卻這麼拎不清。
不,她也不是拎不清,她只是急于擺脫我的影子。
沒有誰愿意一直做別人。
13
傍晚時分,裴稷終于來了。
一身玄色暗金蟒袍,殺伐中也添了矜貴。
他本就是貴族子弟,只是從前被血和仇恨掩蓋了內里。
宋如初忙起身迎接,她眼中是驚艷與迷戀。
[君上,您終于回來了。]宋如初嬌軟的依偎在裴稷懷里。
裴稷此刻也是氣勢激蕩。
位居高位,美人在懷,沒有哪個男人不喜歡。
他摟住宋如初纖細的腰肢,眼中的凌厲也漸漸消散,攀上些許的溫柔。
[恩,回來了。]他啞聲應了她。
下一刻,卻又眉頭皺了皺:[你的香還沒換麼?]
宋如初眼神有些躲閃:[換……換了呀,君上那次說不喜之后,妾身就再也沒用過了。]
裴稷若有所思的看著她,最后并未說什麼,與他一起用了膳,然后離去。
他一走,宋如初就把身上的珠玉香囊都扯了下來:[我都用了這麼久的梨香,差點把自己都腌入味了,君上怎麼還說味道不一樣。]
[葉兒,你是不是在騙我,你是不是不想你家人活了?]她厲聲問道。
葉兒立刻跪了下來:[奴婢絕不敢騙女君。
]
[那這是何故?]
葉兒想了想:[或許不是梨香而是體香的緣故?奴婢聽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獨有的味道。]
宋如初道:[什麼梨香體香的,難道他不是看臉麼,我現在與那災星幾乎一模一樣,我都快認不出我自己了。]
宋如初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裴稷以前也從未在我面前提過什麼香味。
我飄到裴稷那邊,他坐在案前,明滅的燭光里,他看著案上的硯臺。
曾經,他在這里寫字,我在一旁研墨。
窗外是修竹,每當風吹過的時候,竹葉聲伴著墨香,有一種別樣的寧靜,是我很喜歡的時刻。
這時風依舊在吹,竹葉依舊在響,但研墨的我已經不在了。
過了一會兒周放來了,裴稷問他:[宋家那邊可有什麼發現?]
周放回道:[一切如常,并未發現什麼不妥之處,主君是察覺什麼了嗎?]
裴稷冷冷道:[她的味道,依舊不是她的。]
周放撓了撓頭:[主君是說女君麼,味道變一下也沒什麼,又不是人變了。]
裴稷眼神一動,看向桌上新送來的梨,喚了人前來,讓他去給宋如初傳話,說明日想吃梨酥,讓她親手做一份。
梨酥我從前給他做過,他是想通過味道來分辨麼?
他是真的在懷疑了。
我也沒想到他真的會上心,或許是他不能容忍被欺騙。
沒關系,只要我的尸身能被挖出來就行。
院中那棵梨樹伴了我十七年,它吸取日月雨露生長,結出的果子甜蜜過我苦澀的人生。
它那樣好,那樣純凈,它和嬤嬤一樣撫養我長大。
它亦是母親,不應以我的腐肉枯骨為養料。
14
宋如初接到話后,焦急起來:[君上怎得好端端的想吃梨酥,我又不會做。]
葉兒勸她不要急:[奴婢見二小姐做過幾次,知道法子。]
宋如初立刻讓她寫出來,然后去小廚房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