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上倒映著我慌張的神色,下一刻便朝我揮來。
縱然我會武也無力招架這麼多匈奴人,可偏偏是姜峋,將我從匈奴細作的包圍中帶了出來,自然,他也受了重傷。
那一刀很深,差點要了姜峋的命。
夜里他高熱不退,迷糊間還說著夢話。
他說:「阿音,我在,別害怕。」
我握住他的手,求遍世間神佛,只求別收走他的命。
可偏生姜峋平安,閻王卻將手伸向了宮氏一族。
宮氏世代為帝王鑄造兵器,可戰時匈奴人卻先一步用上了姜峋外祖設計的兵器。
無數大臣上書用宮氏一族的血來祭我軍亡魂,百姓的唾罵聲將宮府圍繞。
可無人在乎宮氏是否無辜、事件背后是否另有推手,他們只是迫切地想找到情緒的宣泄口。
自宮氏串通匈奴的謠言傳開后,姜峋就消失了。
我找不到他,只好去查陷害宮氏的幕后黑手,想在宮氏一族行刑前為其洗清冤屈,無奈卻處處受阻。
阿爹也一反常態地勒令我停止,將我關在院中。
宮氏問斬那日,姜峋在書房與阿爹說了很久的話。
阿爹不許我入內,也不準我偷聽。
姜峋自幼身份特殊,借寄在佟家。除了我與爹娘,很少人知道他與宮氏的關系。
我看著姜峋落寞地從阿爹書房里出來,昔日那個瀟灑自在的少年如今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我追上他,看著他一一收拾好房中的東西,無論我問他什麼都不應我。
我哭著不想讓他走,可他始終不為所動,并在佟府門前,掰開我纏住他的手。
「你忘了我們曾經在月老廟的話了嗎?」
我問他。
只見姜峋抬起通紅的眼,疏離地開口:「可我從來都不是姜峋,也不會再是姜峋。」
他自嘲地勾起嘴角:「你不是一直都清楚嗎?我與當今圣上,應當是勢不兩立的。佟家忠君為主,我們不是一路人。」
「趁我們還未兵戎相見前,忘掉我吧,佟音。」
10
每次我翻墻偷跑出府,他都會在墻的另一邊接住我。
我要查探汛情,他會為我撐船;我失足落水,他會不顧一切跳下來救我,做我的浮木。
他向月老祈求,愿做我的劍,愿為我的舟,愿以血肉之軀護我走到生命的盡頭。
可如今,他卻讓我忘了他。
我想追上姜峋,可這一切都被阿爹看在眼里,他拉住我,低聲訓斥:「阿音,隨他去吧。」
「可是阿爹,你明知宮氏不會謀反,你與宮伯伯一向交好不是嗎?」
「阿音,有些事不是你能左右的。佟氏世代忠君為主,圣上認為的事實,就是佟家認為的事實。姜峋是姜峋時佟府能留他,不是姜峋時,便能不留。」阿爹語重心長地說道,他雙目有些泛紅。
「那阿爹就這樣看著姜峋去送死?獨自一人面對整個皇族,無疑是......死路一條。」他救了我一次又一次,可我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
「那你想看這整個佟府為宮氏陪葬嗎?」阿爹握緊我的手,一瞬間似乎蒼老了許多,「阿音,我想保全的是你。我相信姜峋亦是。」
后來,我將自己關在房中數日,只因一出門阿爹就派人跟著我,生怕我去尋姜峋。
再后來,宮氏被斬首示眾。
透過憤怒的眾人,我看到了姜峋,他看著鮮血四濺的刑場,雙眸通紅,死死地握住劍柄。
我趁著人多,甩掉了跟蹤我的人。
我一路跟著姜峋,看到他離開刑場后就上了馬,一路出城。
我不敢跟得太近,生怕他又要我走。
可我真的走的,這個天下就真的只剩下他一個人了。ΫƵ
以一人之力對付皇族的千軍萬馬,無疑是自掘墳墓。
就在我上馬追隨姜峋時,阿爹追上來了,我一時情急,被馬甩下了馬背。
合眼前,前半生的回憶如流水般在眼前劃過。
除了姜峋,還是姜峋。
再醒來時,我忘了一切。
佟府再無人提及姜峋,仿佛他們同我一樣,忘記了他。
我做了王妃,他金榜題名。
我入宮為后,他成了佞臣。
他總是出現在我眼前,曾經那個意氣風發,在月老廟下立誓要護我一世的少年,成了我的敵人。
可他真的是我的敵人嗎?
仔細一想,每次我被陷害,他最先出現,明面上是嘲諷我太蠢沒有察覺。
可每一次,我都還未到絕境......
絕處逢生里,當真沒有你的手筆嗎,姜峋?
......
等我回過神時,人已經被燕辭摟在懷中,他一邊護住我一邊對抗那些黑衣人。
可他們之間的過招,就像戲臺上的武旦,明顯是做戲。
倘若真的在乎我為何要將我推出去替云霓擋劍,如今做這一出英雄救命也是利用苦肉計讓我「恢復記憶」。
可他不知道的是,我真的恢復了記憶。
等黑衣人通通被「擊倒」后,燕辭安撫我道:「阿音,沒事了。」
我掙脫他的懷抱,對他畢恭畢敬地行禮。「民婦多謝陛下救我一命。」
抬眸時,我看燕辭雙眸被失望填滿。
再看過去,姜峋正急匆匆地朝這邊趕來。
我起身朝他奔去,盡管我還有很多疑問,但我還是想先抱抱他。
我撲進姜峋的懷中:「笨蛋,不要再用那些伎倆將我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