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峋很快就付了錢:「馬如今我也買了,你可別再說些有的沒的了,省得我家娘子誤會我。」
如此下來,那個小九當真沒有繼續糾纏了,總算讓我松了一口氣。
原以為姜峋買完馬后就會收手,誰知又拉著我去添置衣裳和首飾,恨不得將我裹成一個粽子,再插上滿頭珠玉。
我看著眼前為我忙前忙后卻仍舊滿臉笑意的男子,竟有一瞬荒唐地閃過要同他度過余生的想法。
有可能是因為那些道不清源頭的熟悉感,可我們面前橫著的,是新仇舊恨,是永遠都跨不去的鴻溝......
人是被撞醒的,回過神來,自己陷入人潮中,姜峋已不知所終。
想來是方才人多,走散了。
姜峋牽著馬又拿著今日買的東西,無暇顧及我。
可我并不熟悉回去的路,頓時犯了難。
身邊忽然有人在扯我的衣角:「善人夫人,你可是與大善人走散了?」
回頭一看,是方才賣馬處的小九。
「善人夫人不若先與我到善人舊居做做?我與別的兄弟對鎮上可熟,我們幫你將善人找來。」
我看著小九真摯的雙眼,遲疑了半晌,終是應了下來。
目前我的確無處可去,再者,我很好奇,姜峋究竟是不是他口中的那位「大善人」。
小九很快將我帶到了那位「大善人」曾經的住處,在鎮上的私塾里。
看得出來雖然長時間沒人居住,但里頭也經常有人打掃,十分整潔。
指尖拂過書柜上的書脊,目光頓時被邊上的兵書所吸引。
此書是阿爹所著,這位大善人難道......
剛抽出來,一旁的書忽地倒下,書頁看起來有些破舊,是一本治水的書。
翻開第一頁,上面寫著【佟峋著】,可明明是我的字跡......
「我寫的,你覺得如何?」
「分明是我輔助你寫的。」
「那就我們二人的名字各取一個,如何?」
「我又沒說要貪你這份功,我只要你這個人。」
「油嘴滑舌,我在這里編書你就在那里耍滑頭!」
「是是是,是誰查探汛情險些落入洪水之中,又是誰為了救人險些也被拉下水了?」
......
腦中的聲音似要將其攻陷,我捂著頭跪坐在地上。
為何我會有這部分的回憶,而我全然不知?
外頭的聲音將回憶打斷,我聞聲看去,是姜峋。
他正同小九說話,但他眸中全然沒有方才買馬時的陌生......
寒意漫上肩頭,他早就想起來了!
6
被死對頭害得失憶,還被騙做了死對頭的夫君,對姜峋來說無疑是奇恥大辱。
想必與他走散然后被小九領到此處也并非偶然,已是他早已埋下的陷阱。
我躡手躡腳地走到另一邊,翻窗逃走。
誰知剛落地,抬頭就對上了姜峋那雙狡黠的眸。
他周圍都是侍衛,將我的去路包圍。
「娘子這是要去哪啊?」姜峋嘴角噙笑,早已與在村中時換了一副面孔。
「既然你已恢復記憶,就不要在這里惡心我了。說吧,你想怎樣?」我懶得與他虛與委蛇。
「娘子這是何意?我只是擔心娘子的安危,所以派了些人來罷了。」姜峋笑著向前。
我看準時機,一把將他喉嚨扣住,匕首抵在他頸部。
侍衛們想上前,又怕我當真動手。
「將我方才帶來的馬牽過來,不然,我要他立刻死!」許是因為那些忽然冒出來的記憶,我說這句話時內心竟有些動搖。
「動手吧。」話音才落,姜峋開口,毫無懼色。
「你不是一直都想殺了我嗎,佟音?如今機會就在眼前,動手吧。」「你閉嘴!」我喝道,情緒就這樣被他擾亂。
只分神這一瞬,拿匕首的手被他握住,直直刺向自己的喉嚨。
來不及思考,我用盡全力,讓匕首偏離。
匕首被他打落,雙手被他攥在懷中,「每次都是這樣,這麼容易被騙,我怎麼放心娘子一人在外闖蕩?」
「每次都是這樣,還好騙你的是我。」
現實與腦海的聲音交雜,我很確定,腦中的聲音也來自姜峋。
慌神間,姜峋拿出了一張紙。
是一份告示,上面還有我的畫像!
燕辭在尋我?
「聽聞皇上冷落了淑妃許久,日日懷念皇后。又因尋不到皇后的尸體,開始妄想皇后還未過世,甚至還請來了江湖術士替皇后招魂。這告示,聽聞貼得到處都是。」淑妃,即云霓。
姜峋瞇眼:「娘子是想回宮還是隨我回京?」
姜峋的話讓我心頭一震,我只當自己早已是燕辭眼中的半個死人了,他既選擇棄我而去,想來也不在乎我。
可為何如今卻大費周章地來尋我?
我不知燕辭這是真情還是做戲,回宮之后待他再次厭煩了我,我依舊會是這般的下場。再者,母族沒落,在宮中伴君必然日日如履薄冰,這樣的日子,又有什麼盼頭呢?
至于姜峋......那些突然冒出來的零碎的回憶就像是霧里看花,不得全貌,卻徹底勾起了人一探究竟的欲望。
「我如今無權無勢,于大人而言,如螻蟻一般,毫無用處。」但好奇歸好奇,我也要清楚姜峋要如何利用我。
「娘子是我拼了命都要護住的人,切莫妄自菲薄。」姜峋松開我,笑意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