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會,看見他在瑞典結婚生子才是我的夢境。
28
清明那天,我帶陸盛去見了何隨。
黑白照片里的他是那樣意氣風發,嘴角掛著的笑容好像在說:「謝小渺,你怎麼又來了,是不是還放不下哥?」
我紅著眼睛,用手輕輕擦拭著他墓碑上的灰塵。
陸盛把我牽起來,自己蹲在了何隨墓碑旁,認認真真地用自己的衣袖擦拭著他的墓碑。
他說:「兄弟,謝渺交給我,你就放心吧,我會好好對她的。你要是有什麼不放心的地方,就托夢給我,我會好好記住你說的每一句話。你放心,我會連帶著你那一份一起好好照顧她。」
我別過臉,淚水波濤洶涌。
那天晚上我夢見何隨了。
在夢里,我哭著問他是不是怪我,所以才會離開這麼多年都不愿意來夢里看我一眼。
他摸著我的頭,笑容是那樣溫暖。
他說:「小渺,我怎麼會舍得怪你呢?我不來你的夢里,是怕你會想著我,會陷在回憶里出不來。你曾經告訴我,讓我不要跟回憶死磕,可是明明你才是那個跟回憶死磕的人吶!過去的就忘記吧,乖乖小渺,你要好好生活,不然我會傷心的,也會不能安心離開。」
我哭得不能自已,我握著他的手:「何隨,你也要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將醒未醒,恍惚之間,我聽見他說:「乖乖,忘記我。」
然后夢醒了,不見他,只剩濕掉一半的枕巾。
29
三十二歲那年,陸盛向我求婚了。
雙方父母都非常開心,陸盛的爸爸媽媽甚至直接買了一輛很可愛的奇瑞送給我,作為我答應做他們兒媳的禮物。
陸叔叔和陸阿姨說要把婚禮辦得隆重點,我爸媽他們也是這樣想的。
原本想遂老人家的愿,一聽他們的想法,我的天,這也太過隆重了。
我下意識望向陸盛,他竟一臉認真地對爸爸媽媽們的想法表示肯定,甚至還提出要舉辦三場婚禮。
一場在家這邊,一場在三亞,一場在愛爾蘭。
眼看著父母們也要點頭了,我連忙制止他們:「別啊,爸爸媽媽們,你們這是想累死我吶!陸盛,你怎麼回事,錢多了沒地方花唄?辦三場!」
五個人一聽我這麼說,齊刷刷地扭頭看著我,異口同聲地說道:「錢不用擔心,你開心就好。」
我……
行唄,你們都是有錢人,就我一個可憐的打工人。
最后我們決定在家這邊舉辦婚禮,這樣親戚朋友也來得方便些。
婚禮是陸盛和婚慶公司一起設計的,處處都顯露著精致,用的全是我喜歡的花和元素。
當天的陽光非常好,我挽著爸爸的手慢慢走向陸盛。
宣誓的時候,陣陣微風將我的頭紗揚起。
賓客席傳來一陣陣驚呼,陸盛輕輕吻上我的唇。
睜開眼睛時,我感覺肩膀上有些癢癢的,低頭去看,一只漂亮的蝴蝶正停在我的肩上,撲閃翅膀。
我剛想去摸它,它又飛到了我的臉上,輕輕地觸碰了一下我的嘴角之后,便在陽光之下頭也不回地飛走了。
陸盛為我擦去眼角的淚,柔聲說道:「謝渺,剛剛掀起你的頭紗時,那只蝴蝶也停在你的頭紗上。這下,他應當沒什麼遺憾了,也放心了。」
我點頭,我們含著淚相擁。
頭上晴空萬里,底下是無盡的掌聲。
番外:何隨
聽說人死以后,魂魄就會飛走,記憶就會不完整。
飛機失事的前一秒,我很清楚地看見我的魂魄飛上了天,座椅上那個驚慌失措的人對于我來說,熟悉又陌生。
我看見自己緊緊地護住懷中的錢包,里面放的是最愛的女孩子的照片。
爆炸的那一刻,我的身子飄浮在飛機的上方,我默默地看著飛機變成一點點殘骸,然后墜落。
身邊的差使拍拍我的肩膀,問我走不走。
我愣了愣,直到發現手背上有紅色的液體,我才回過神來。
我問差使:「我死了嗎?」
差使應當是見過很多這種場面了,很淡定地點了點頭。
我問他:「可是我的愛人還在等著我,我放心不下。」
差使想了一會兒,問我,我的愛人叫什麼名字,籍貫哪里,何年何月何日出生。
我說我的愛人叫謝渺,我只記得她叫謝渺。但我一般不會叫她謝渺,我叫她謝小渺。
差使說:「看來你的記憶已經不完整了,你是好人。善惡有報,因果輪回,我會幫你,這是你自己前世積的福分。」
我將手中緊握的照片遞給他看:「這是我的愛人。」
差使看了一眼照片,說:「你很愛她,我知道,我會帶你找到她。」
路上我問他,你是我們國家的嗎?
他說,當然了,無論你在哪里,中國都會帶回自己的公民。
他還說,你叫何隨,我記得你還是狀元呢!
我點點頭,并不奇怪他會知道。
差使將我送到小渺身邊時,對我說:「等到你想好什麼時候要走的那天,我會來接你。」
那天我在機場哄了小渺很久,做鬼臉也好,唱歌也好,怎麼都哄不好她。
她哭得是那樣傷心,以致于聽不見我的想念。
晚上她在房間一直哭,我伸手撫摸她的臉,指間卻在觸碰到她的那一剎那變得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