鉆心的疼將我從迷亂的夢境中扯出,我慢慢睜開眼睛。
入眼的是無邊黑暗。
我艱難地眨了眨眼,卻什麼也看不見,渾身也都酸痛無比。
手指不知道正在被什麼碾壓,劇痛一陣陣襲來,我試圖將手指曲折起來,卻又被狠狠地踩回去。
「溫拂衣,你真是好樣的。」
陰測測的聲音,壓抑著無邊怒火。
脖頸猛地被人掐住,只給我留一點呼吸的余地。
他將我拖起來按在墻上,話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孩子是哪個野男人的?」
我奮力抵抗的動作一頓,呼吸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孩子……
「呃——」
蕭洺像瘋了一樣,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手掌越來越緊:「溫拂衣!你怎麼敢!」
腦中已經開始嗡鳴,我用指甲狠狠地抓他的手背,用腳去踹他。
就在我以為自己要死在他手里的時候,蕭洺卻突然松了手。
我無力地順著墻滑下,癱倒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起來。
「告訴我那個男人是誰,再乖乖打掉孩子,我可以既往不咎。」
我冷笑一聲,嗓音嘶啞:「既往不咎?我是不是該跪下向你謝恩?」
「溫拂衣!」他惱羞成怒,「這個孽障剛不到一月,正是你去國安寺的時間。」
我的手一顫,卻聽他咬牙切齒道:「打著給朕祈福的名義去寺內和男人茍合,你真是——該死!」
「是,我該死,」嗓子還有些發疼,我嘶啞著嗓音,「十三歲時獸場圍獵,你把我自己扔在山林里去找迷路的李清敏,我險些掉入狼窩;」
「十四歲時除夕夜出宮路上有人驚了我們的馬車,你抱著李清敏出去,留我一個人在車廂里,我自己跳出去摔斷了腿;」
「十六歲時李清敏病逝,我為她守靈,你卻在她靈前強迫我,被先帝發現后,你一言不發,我在雨中跪了半個時辰;」
「十七歲時林宛宛剛入宮,她無緣無故打了我一巴掌,你先問的是她手疼不疼。」
「我不欲與她相爭,你卻屢次因她將我放在風口浪尖上。」
「蕭洺,年少不經事的時候我還喜歡過你,可笑吧。」
黑暗中一片靜謐,半晌,蕭洺有點抖的嗓音響起:「衣衣,不是的……」
「我只是……」
「你只是習慣了我自己會解決好所有事情,也知道我一無所有離不開你,所以你有恃無恐。」
我疲倦地嘆了口氣:「蕭洺,我后悔了。」
「當年我不該救下你,更不該留在你身邊。」
「后悔?」
他被我激怒,又掐住我的脖子:「你不能后悔!我們相伴十一年,你怎麼能后悔!」
我沒有再掙扎,只是任由他收緊手掌。
感到我沒有動靜后,他卻又慌亂起來:「衣衣,衣衣你怎麼了?」
我緩緩閉上了眼睛:「蕭洺,隨便你怎麼樣我吧。」
他沉默了片刻,啞聲說:「我不問你那個男人是誰了,你把這個孩子打掉,我們從頭來過,好不好?」
「這是我的孩子。」
我把手放在小腹上,低聲說:「我要護好它。」
「溫拂衣,你不要得寸進尺!」他怒聲道,「我才是你的丈夫,你應該護著的是我的孩子!」
我已經沒有力氣和他發脾氣了,我好累,只緩聲說:「你不是我的丈夫,我也不是你的妻子。你的妻子應該是皇后,我只是你后宮中普普通通的一個妃妾。」
「蕭洺,殺了我或者放我走,只要不讓我待在這里,怎樣都行。」
又是死一般的靜,靜到我以為他消失了。
「溫拂衣,我可以不讓你打掉那個孩子。」
我一怔:「你瘋了?」
「是,我瘋了。」
他嗓音干澀:「這個孩子可以留下,你乖乖留在我身邊。」
我緊繃的脊背終于放松下來。
我賭成功了。
11.
我被蕭洺送回了永壽宮,他晉了我為貴妃,免了我的冊封禮,讓我在永壽宮安心養胎。
直到肚子已經顯懷,我仍不能出永壽宮半步。
蕭洺很少來看我。
他不來,我也樂得清靜。
白天我給孩子縫縫小衣服,晚上就和銀屏小剪子一起說說話。
這天夜里,永壽宮的門被粗暴推開,蕭洺一身酒氣,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
他看了我一眼,坐在了我離我有些遠的圓桌邊。
良久,他沙啞著聲音道:「衣衣,今日是我的生辰。」
我把針線放下:「所以呢?」
他垂著眼,輕聲說:「以前你總會給我做一碗長壽面。」
「你也說了,那是以前。」
我將針線收拾好:「現在有很多人想給你做。」
「我不要!」他幾步跨過來拽著我的手腕把我禁錮在懷里,啞聲說,「我只要你做的。」
他身上的酒氣熏的我幾乎窒息,我正要發脾氣,卻見窗外隱隱約約有個人影。
是林宛宛。
她恨恨地看了我一眼,扭頭就走。
我故意叫她:「皇貴妃娘娘!」
蕭洺身子一僵,迅速放開我,去追林宛宛。
林宛宛的父親是文官之首,官至丞相,蕭洺自然得哄著林宛宛。
蕭洺不僅賤,還總想著兩頭都討好。
我命銀屏把大門從里面閂好。
讓他們自己鬧去吧,我睡覺。
月份漸漸大了以后,我變得越來越嗜睡。
平日里不怎麼做夢,也不知今日怎麼了,一直在做夢,睡得極不安穩。
夢中我的雙腕被縛上一串菩提手持,潤白的菩提子上掛著幾滴可疑的水珠,將珠子顯得更加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