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看見。」
帶著點冷的嗓音,我頓時就清醒過來了。
堂內一片昏暗,只點著幾盞油燈。
寂無坐在我前方,手持一本經書,正垂眼看著。
我有些不好意思:「散學多長時間了?」
「沒多久。」他慢慢翻過一頁經書,淡聲道,「也就四個時辰。」
我欲蓋彌彰地咳了一聲,隨后淡定地擦掉自己嘴角的水痕。
「是法師講得太好,我一不小心就聽入神了。」
他沒搭理我,把經書合上,慢慢站起身,將堂內的蠟燭吹滅。
黑暗傾瀉而下,我只能借著微弱的月光看見他正抬腳往外走。
我跟上去:「法師散了學為何不走?」
他嗓音淡漠:「想多看一會經書。」
「為何不回去看?」
「懶得動。」
我還想繼續跟著他,卻被銀屏叫住。
「娘娘,該回去了。」
銀屏往我身上披了個薄披風,低聲說:「小剪子有消息傳過來了。」
我頓時緊張了起來:「蕭洺死了?」
銀屏搖搖頭:「活了。」
「活了?」我震驚,「到底是我命不該絕還是他命不該絕?」
銀屏邊走邊說:「聽說宮里去了位很厲害的大夫,那大夫給皇上治好傷就走了。」
6.
能這麼巧?
「我怎麼感覺有點蹊蹺呢?」
「娘娘,先別管什麼蹊蹺不蹊蹺了。」銀屏拿出一封信遞給我,「皇上來的信。」
我拆開信,信紙上就寫了兩個大字。
「速歸。」
墨痕洇透紙背,字跡潦草雜亂,可以看得出寫字人的煩躁。
我將那張紙揉成一團攥在掌心里,吩咐銀屏:「去收拾東西,明天啟程。」
燭火輕晃,我看著銀屏忙前忙后,心里不知道在想什麼。
窗外傾瀉而進的月光突然被一個人影攔住,我下意識扭頭去看,只見無邊月色中有個修長挺拔的背影。
是寂無。
他挑著一盞燈,正不知要往哪里去。
我忙起身追出去,在他身后駐足:「法師。」
不遠處那人步子頓了頓,隨后慢慢轉身望向我。
夜色中獨他眉眼清晰柔和,一身月白僧袍不比世上任何美好的事物遜色。
我走到他面前,躊躇了片刻,道:「我……明天就要走了。」
他垂眼望著我,眸色淡然:「貧僧祝檀越一路順風。」
「沒別的了?」
「沒有。」
我氣得咬了咬牙。
就知道不能指望這和尚什麼。
我往四周看了看,見沒什麼人,就踮腳快速往他唇上親了一下。
動作太快,等我親完了寂無還沒反應過來。
他好似有些怔忪。
我扔下一句「以后有緣再見」便轉身跑回了房。
靠著緊閉的房門,我心臟如擂鼓般跳動。
銀屏在一旁瞇眼盯著我瞧:「娘娘,奴婢方才都看見了。」
我故作自在地端起茶盞,裝傻:「什麼?」
「娘娘親了法師!」
聲音之大,我嚇得連忙丟下茶盞去捂她的嘴。
「你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嗎!」
銀屏看著我眨眨眼,掙脫我的手后,道:「被皇上知道怎麼辦?」
提起蕭洺,我輕嗤一聲:「我管他?」
「法師呢?法師是佛門中人啊。」
「還俗不就好了?!」
我邊往窗子前走邊道:「我倒希望他別還俗,他穿著僧袍還挺好看。」
一轉眼,我與寂無對上了視線。
我:……
「啪——」
我把窗子關了起來。
他怎麼還沒走?
他不會聽到我說的話了吧?
「咚咚——」
窗子被人敲響,寂無的聲音傳來:「檀越的荷包掉了。」
我下意識往腰間摸去,果然不見了荷包。
打開窗,卻不見寂無的人影,只一個荷包放在窗沿。
我拿回荷包攥在掌心,觸手溫涼,似還殘有他的余溫。
7.
第二天一早我就要啟程回宮了。
寺內所有人都來送我,卻唯獨不見寂無的身影。
我問拽著我裙子不撒手的小明凈:「你師叔去哪了?」
小明凈奶聲奶氣地答道:「師叔在佛堂念經,一大早就去了。」
得,經書是他的命,離了不能活。
小明凈又委屈巴巴地說:「娘娘只關心師叔,都不關心明凈。」
我頓時心軟成了一片,蹲下揉揉他的包子臉,哄道:「回去后我讓人給你送好吃的過來好不好?」
小明凈這才露出笑臉:「那娘娘不要忘記我哦。」
哄好了小明凈,最后又看了一眼寺內,我這才轉頭上了馬車。
離城內還有半里路時,外面突然響起一陣馬蹄聲,馬車也停了下來。
我好奇地往外瞧,卻看見蕭洺一身玄色長袍,面色陰沉地坐在馬上。
沒等我反應過來,蕭洺已經上了馬車。
他沉沉地盯著我,吐出兩個字:「出去。」
一旁跪著的銀屏如臨大赦般麻溜地就出去了。
馬車重新開始向前走。
蕭洺攥住我的手腕,冷聲問道:「去國安寺為什麼不帶侍衛?」
我皺眉掙扎了一下,掙脫不開,便任由他握著,「不習慣這麼多人跟著。」
「不習慣?」蕭洺捏住我的下巴,冷笑一聲,「朕看你是又想跑。」
我用力掙開他的手,「蕭洺,你是不是有病!」
「我往哪跑你找不到我?我還費那勁干什麼!」
蕭洺目光陰郁,他看著我,忽然又笑起來。
「是,溫拂衣,你跑不掉,你只能是我的。」
瘋子。
我在心里咒罵了幾句,沒搭理他,閉目養神。
蕭洺卻又將我攬在懷里,把玩著我的頭發,「真給朕祈福去了?誠心的?」
我起身搶回自己的頭發,瞪他一眼,「愛信不信。」
蕭洺輕笑一聲,摸摸我的頭發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