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怕死?」
我點頭,臉色愈加蒼白。
我想表現得更可憐一點,便睜著眼睛,眼底泛起水光求他心軟。
「林歡說,她愿意為了我永遠留在寨子里。裊裊,我不能辜負她。」
沒希望了。
聽到顏寶的話,我躺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
濃重的恐懼與悲傷將我籠罩,令我落淚。
我哭了很久,這麼多年,我好不容易才活下來,可我終究是擺脫不了情蠱容器的命運,成為顏寶愛情中的祭品。
顏寶在我床邊守了許久,他呼吸很輕,也不說話。
我哭完睡醒,他還站在床邊。
少年白皙俊美的臉,在昏暗的環境下透出幾分陰冷,他總是如此,抱著寶貝蠱蟲在小黑屋里不知琢磨什麼。
不過,他的寶貝蠱蟲都送給林歡了。
現下估計是無事可做,無聊得很。
我慢慢從床上起來,穿上鞋子繞開他。
卻被冰冷的手指狠狠抓住手腕——
「裊裊,現在還喜歡我嗎?」
「不喜歡了。」
我回答得快速,也不再在意他沙啞到極致的嗓音。
顏寶抓著我的手握得很緊,被我指甲掐進肉里,用力扯開。
7.顏寶和林歡的婚禮定在一周后。
很急,寨子里的人怕林歡反悔,怕她跑了。
苗寨不大,人也不多,在深山中很少有人進來,林歡是支教老師,如果她不和顏寶在一起,過一兩年就會離開。
寨子里需要一個老師。
顏寶需要一個為他留在寨子里的妻子。
我坐在小木凳上聽著寨子里的長輩商量,聽到他們低聲討論要將我看好,情蠱還在我身上,顏寶成婚要用。
夏夜,悶熱得令我煩躁。
顏家人不允許我離開竹木房太遠,我只能坐在門口的石頭上,仰望星星點點的夜空。
我要死了。
最初的恐懼過后,死亡似乎也沒有那麼可怕。
「還在生氣?」
顏寶語氣波瀾不驚,銀飾在月光下泛著熒光,隨著動作搖晃出清脆的叮鈴聲,他坐在我身側,和我一起抬頭看星空。
我抿唇,多稀奇呀,要了我的命,還不準我生氣?
「裊裊,你想回家嗎?」顏寶又和我搭話。
「想。」
我想回五歲之前的那個家,即使記憶不再清晰,但我還能隱約感受到在原本家中的溫暖。
相比在深山中膽戰心驚的茍活,被當成奴隸一樣使喚的生活,要好太多。
顏寶突然把銀鐲子遞給我:「裊裊,人要信命的,就像我出不去寨子,而你,永遠是我的情蠱容器。」
我不爽地拍開他的手:「這些身外之物,我不想要了。」
顏寶從前最喜歡用小錢和銀飾逗我。
我想要錢,所以每次拿到錢和銀飾都會笑得瞇起眼睛,說一大堆哄他開心的話。
但現在我不要了。
將死之人,要那些東西沒意義。
「還有,我不會永遠是你的情蠱容器。」
「等你和林歡結婚,沒了情蠱,我就只是黃裊。」
「我會死,但下一輩子,我絕不會再遇到你,我會有很好的一生,有自己的愛人。」
我語氣惡毒地放狠話,可說出來的話沒有底氣。
對顏家的報復,竟然只是對下輩子的美好展望。
我很清楚,這一世,我進了死劫。
8
我想開了,顏寶卻很不對勁。
顏家人忙得熱火朝天,他卻整日在我身邊亂轉。
我很不耐煩:「你去找林歡行嗎?」
顏寶不說話,他以前說話很討人厭,總喜歡逗我玩。
現在,他肉眼可見的低沉。
我在河邊把衣裳和被子洗得干干凈凈,把上次林歡送我香皂用掉大半,渾身上下都香香的。
「別洗了。」顏寶突然說。
「你管我?放心,我不會跑。」我提著木桶往房間去。
顏寶搶過我手里的木桶,薄唇抿得很緊,他悶不吭聲地往我的房間走,隨后在門口等我。
「黃裊,你身體不好,少動彈。」他又說。
我無情微笑:「不用擔心,能活到你結婚的那天。」
顏寶怔愣住,似乎受不了我時不時地開口諷刺。
也是,以往我都是哄著他,滿口甜言蜜語。
他眼眶泛紅,喉結滾動:「裊裊,別這樣......」
「別哪樣?你還想我怎麼對你,要我感恩戴德,跪下來感謝你家養育我,把情蠱種到我身上,感謝你能讓我用生命見證你的美好愛情嗎?」
「顏寶,少在這兒得了便宜還賣乖,你讓我惡心!」
憋了十四年的怒意一朝爆發。
我看著顏寶受傷的表情,冷笑:「你不會真以為我喜歡你吧?你算什麼東西,如果不是行動受制,不是有情蠱在,你這樣自私嘴毒的人,我看一眼都覺得折壽。」
「也對,我在顏家十四年,看了你十四年,折了太多壽,難怪我活不久。」
我深吸口氣。
「最后幾天了,最后幾天,你能讓我自己待會嗎?」
9
顏寶走了。
我恍恍惚惚地在房間里待了幾天,直到熱鬧的人聲愈來愈近,我才想起顏寶和林歡的婚禮開始了。
寨子里宴席很熱鬧,村里的人都來了。
顏家是寨子里數一數二的有錢人家,一手獨家相傳的蠱蟲之術讓他們家地位崇高。
顏寶是蠱蟲之術的唯一傳承人。
所以他成婚,流水宴席開了一桌又一桌,林歡的親戚也風塵仆仆趕來進寨吃宴席。
顏寶穿著鮮紅繡服,襯得皮膚更白,額上銀飾精致,他同穿著喜服的林歡拜禮,彎腰又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