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嚴桀的話就說了一半。

見我不說話，他淺褐色的瞳仁輕微顫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嘆了口氣，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嘆氣。

誰想這一嘆，嚴桀平靜無波的表情一下就產生了波動，他牢牢鎖住我的雙眼：

「宋檀，你是我見過最會學習的女生，也是和我最為旗鼓相當的對手。

「你可不能……」出口成章的學霸努力組織語言：

「你可不能自暴自棄。

「你不是一直說嗎，考上大學比什麼都重要。

「高考完，說不定有更好的人在等著你，真的沒必要太在意眼前的物和人。」

他指的，應該是陸檐？

我有些無奈，「在你眼里，我是會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人嗎。」

嚴桀趕緊搖頭。

說實話，真情實感付諸東流，一點兒也不難過是假的。

可嚴桀說得對，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為了一個男的而放棄自己的前途，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沒有比這更蠢的事情了。

不得不說，嚴桀的這番話，同樣也激起了我的勝負欲。

畢竟誰不想被年級第一的嚴桀惦記上呢？

能讓他承認我是對手，那說明他嚴桀認可我宋檀的實力啊！

于是我越想越興奮，甚至忘記了額頭的疼痛，恨不得當即刷一套模擬習題和嚴桀一決高下。

在嚴桀期盼的目光中，我一臉鄭重地點頭。

嚴桀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他嘴角微微上揚，眼底仿若盤旋了萬千流光。

07

出校門時，外面不知什麼時候飄起了零星小雨。

我和嚴桀走出去不遠，雨勢逐漸轉為了滂沱大雨。

幸虧我帶了傘。

我把嚴桀送到車站，隨后一個人往回走。

經過熟悉的小巷口時，我看到了一道蹲坐在墻角的纖細身影。

女孩兒腦袋低垂埋在膝彎處，書包扔在一側，被雨淋濕的金發擋住了她脆弱的神情。

天氣降溫，她仍穿著單薄的短裙，身子止不住地顫抖。

我本不想多管閑事。

然而一聲驚雷閃過。

女孩兒開始嗚咽。

我喟嘆一聲，最終還是上前，將傘輕放在她的頭頂，擋住傾盆而下的雨珠。

「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去車站？」

可能是我出聲太突然，林薇就像是受驚的小鹿，猛地抬起了頭，一雙眼睛在水汽的氤氳下濕漉漉的，看起來格外可憐。

我趕緊在心里默念，不能被這個小混混的外表所迷惑，可行為上還是伸出手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

「你假惺惺地做什麼？」林薇兇巴巴地甩開我的小臂，「看到我被陸檐甩了，你很得意是吧？」

「你為了不讓陸檐和你分手，可真是煞費苦心啊。

「恭喜你，你成功了啊，你成功挽回了他。

「我就不明白了，陸檐怎麼會喜歡上你這種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的人。」

在她說完這話的一瞬間，我果斷抬起手，巴掌重重拍向林薇的后腦勺。

力道沒控制好，連帶著林薇往前踉蹌了幾步。

林薇失聲尖叫：「你瘋了宋檀！」

可我充耳不聞，只是脫下校服外套披在她羸弱的肩頭。

「林薇，在你眼里，我們就沒有比獲得陸檐地喜愛更值得做的事了嗎？

「他是人民幣嗎，需要我想方設法引起他的注意？

「有砸額頭的這工夫，我都能整理出多少本錯題，幫我家招呼多少桌客人了。

「還有不到三個月就要高考了，我的腦子里是學習，而你的腦瓜子里卻只有胸和屁股。」

這一句接著一句的話讓林薇的臉憋得通紅。

她想罵我，又因為我給她披了衣服，半天說不出口。

我想林薇可能也只是驕縱了些。

秉著能拽一個人上岸是一個人的心理，我試圖對著林薇好言相勸：

「林薇，你有沒有想過，陸檐能在你面前肆意用言語侮辱我，他同樣也能在別人面前做同樣的事來羞辱你。

「這是你想要的喜歡嗎？

「與其去求得這種卑微的、都稱不上是喜歡的東西，不如提升自我，等你優秀了，肯定會有比陸檐更好的人在等著你。

「而真到了那時，你們的感情一定是互相尊重的。」

其實我也不清楚林薇聽進去了沒有。

但旁觀者清，當局者迷，當我把自己徹底跳脫成局外人，我發現我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我甚至可以言之有理地教育還處在圈套里的林薇。

說完，我自己竟也變得醍醐灌頂，內心緊繃的那根弦忽然找到了松懈口，我心情大好，打算把傘送給林薇就回家。

卻感覺一股力緊緊揪住了我的衣角。

側過頭，身后人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別扭，一雙杏仁眼緊張地看著我：

「我能不能跟你回家住一晚？」

她好似察覺到了其中的突兀，又加了句：

「今天的作業我不會。

「你教教我。」

我驚訝地挑了挑眉。

08

我把林薇帶回了我家的大排檔。ӯƶ

我讓她在小房間等我，隨后自己則先去屋外招呼客人。

暴雨天客人不多，我難得只忙碌了一個小時。

回到小房間時，林薇就這樣直勾勾地看著我，好似要在我身上盯出一個洞。

我瞥了眼她打開了一半的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