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白沅卿的下落后,何裴之曾有過一段時間的頹廢,但很快就振作起來,他表現得太過正常,仿佛白沅卿從未出現過一樣。
因為才能也足夠讓人驚羨,所以沒人會用惡意去揣測他。
如今想想,他對大家心懷埋怨,卻又不得不隱忍依靠,所以才會在高中后寫來書信敷衍,不愿讓大家去京城尋他。
如今我把一切都說開,如果他們對他還心存幻想,那這個家也沒有待下去的意義了。
頂著他們黑沉沉的目光,我絕情開口:「知道白沅卿被擄走后,何裴之不顧大家的安危,非鬧著要去找她,因為他的愚蠢,我們和村里人走散,逃荒路上走得異常艱險,阿奶更是被餓發瘋的流民活活打死。」
阿爺聞言變了臉,兩人是年少夫妻,相攜走過幾十年,何裴之固然重要,但到底比不上阿奶在他心里的位置。
見阿奶臉色陰沉,我再添一把火:「阿奶,那對母女和何裴之真的不能留,因為他們,我們一家人分崩離析,何裴之卻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一樣,只一味用埋怨的目光看著我們。」
白沅卿是何裴之的劫,而他們是何家人的劫。
如果不是真實經歷過,誰會想到何裴之會為了這麼一個女人,變得是非不分?
從始至終,他心疼憐惜的只有那個動不動就梨花帶雨的白沅卿,家人對他的傾心付出,只會被他當作是理所當然。уȥ
不顧四人眼中的驚濤駭浪,我來到阿奶面前,抱住她的腿,哽咽地說:「家當被土匪搶劫一空后,為了讓一家人活下去,小春私自跑去自賣為奴,就為換取一升糧食回來。
兩歲的弟弟也因為吃不下東西活活餓死,二嬸傷心過度,也跟著去了。」
這也是我不敢跟二叔二嬸說的原因,要不是這些年一直供著何裴之,弟弟也不會一出生就弱得跟貓崽一樣。
一旦二嬸知道何裴之是這樣狼心狗肺的人,別說爹娘,恐怕連阿爺阿奶也會被怨懟進去,到那時,還沒等平安渡過這次災荒,整個何家都沒了。
見阿奶已經相信,我轉頭對父母說:「爹、娘,放棄何裴之吧!如果你們執意要供養他,那就放二叔一家自由,不要再委屈他們去成就何裴之了,而我也會帶著弟弟妹妹分家另過,哪怕最后活不下去,去給富貴人家做奴才,也不會再眼巴巴地供養白眼狼了。」
這四人中,最難說服的就是阿娘了,畢竟在她心里,何裴之比任何一個孩子都能給她掙臉面,他是讓她驕傲的存在。
在這個階級森嚴的時代,窮人幾乎是讀不起書的,而何裴之是何家唯一改變門庭的機會,所以他們舍不得。
5
一系列的沖擊太厲害,阿爺把手里的木棍一杵,只說讓我快去休息,別想太多。
見阿奶不吭聲,臨走前,我還是忍不住開口:「阿爺、阿奶,如果你們覺得何裴之能完全代替我和弟弟妹妹們,還是選擇一意孤行地對他好,那你們就當我今晚沒說過這些話。」
但我不會再讓他活著,我在心里默默出聲。
「不出兩日,何裴之就會在半路上暈倒,他不惜吃下損傷身體的藥,也要拿捏住你們。」
我不介意再給他們兩天時間,反正一切的一切,到那時候自會見真曉。
這一晚到底是相安無事過去了。一大早醒來,我就看到大家在收拾東西準備出發,只有何裴之頻頻朝阿奶方向望去,身邊還跟著一個巧笑嫣然的白沅卿。
作為家里唯一的讀書人,何裴之是特殊的存在,所以哪怕在逃荒,他也是一日三餐,每隔十天還能吃一個雞蛋。
只是今天阿奶不再慣著他了,他也有意忘了昨天說過的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怕娘會偷偷貼補他,我跑到阿奶身邊,在她耳邊低聲說:「阿奶,我想給弟弟沖個雞蛋水。」
阿奶身子一頓,有些遲疑,但想了想,還是把剩下的幾枚雞蛋都給了我。
就這樣,家里的雞蛋都被我收入囊中,也被好生地保護著,畢竟這關系著弟弟能不能活下來。
「哥哥,別一臉委屈地看著阿奶了,如今你跟我們一樣,一天兩頓,黑餅子加苦野菜,那是你的東西,去拿著出發吧!」我笑盈盈地指了指放在大樹下的背簍。
「念念,不許對兄長這麼沒規矩,行李的話,小春去幫忙拿一下。」阿娘忍不住幫他說話。
都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哪怕知道上一世阿爹被白沅卿設計害死,她還是對自己的兒子心存幻想。
不想理會她,我經過的時候踢了背簍一腳,拉著沉默無言的小春就走:「小春,別管,誰的東西誰負責,真當別人是他奴仆嗎?」
懂事的小春沒人心疼,我這個姐姐疼。
因為行李,何裴之和白沅卿母女走得異常艱難,因為心疼身嬌肉貴的白沅卿,他倒是一直忍著不讓她幫忙。
也是我高估了他,天色一黑,林子里就傳來白沅卿的驚呼聲,她跑到阿爺阿娘面前,紅著眼說何裴之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