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聲音很輕:「陳燼,你把手松一松,我想喝奶茶。」
那杯芋泥波波冰再不喝就要化了。
他警惕地坐在一邊,視線緊盯著我,不放過任何一個動作。
虎視眈眈的惡龍,守著山洞里唯一的寶藏。
我抱著奶茶往他懷里鉆:「手臂打開一點兒,你要勒死我?」
陳燼明顯僵住了,動作都有些不自然。
耳邊是他震如擂鼓的心跳聲,抬頭就能對上陳燼泛紅的雙眼。
第一個攻略者出現在他十五歲的時候。
原來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已經知道這個世界是假的。
我把奶茶遞到陳燼唇邊:「給你喝,甜的。」
這個世界對他很不好。他過得實在是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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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思消失了不到一個禮拜,出現了新的攻略者。
自稱是陳燼的妹妹。
陳燼媽媽跳樓之后,那個男人就離開了,音訊全無。我們也就當那個老東西已經死了。
沒想到居然還能「廢物利用」一次。
陳媛帶著那個老畜生高調回歸,一來就住回了陳家的房子,還把陳燼落滿灰的房間打掃得干干凈凈。
晚上就守在路燈下,口口聲聲說要帶陳燼回家。
一整個小區的人都得知了消息。紛紛抹眼淚,奔走相告。說陳家那個孩子總算是苦盡甘來,要過上好日子了。
陳燼要十點半才結束兼職,他們就拉著我,發泄自以為是的善意:
「這下好了,陳燼那孩子真正的家人回來了,日子就好過了。」
我禮貌詢問:「好在哪兒?」
我媽聲音比我還大,咔吧咔吧嗑瓜子:「是挺好的。你們又有好戲看了。那個老畜生跑了之后,你們那些八卦都少了一大半吧?
「那老畜生不是愛喝酒嗎?我建議還可以把事情弄得更好。
讓他去你們家里輪著住,把這福氣啊帶到千家萬戶。」
那群人臉色鐵青,紛紛告辭走人了。
我趁機伸出腳,絆倒了一個剛才喊得最兇的男人。
我媽從口袋里掏出錢:「今天不做飯了。你拿著錢去找燼燼,在外頭睡也行。快高考了,別沾著晦氣。」
我默默沖我媽豎大拇指:「闊氣女人最好命。」
29
沒找到陳燼。
但是看到了陳媛。
她笑瞇瞇地沖我擺手:「敏敏,你好啊。我聽陳燼說過你。
「真的很感謝你和你媽媽對陳燼的照顧。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
我朝她伸出手,對上陳媛有些困惑的神情:
「我看你啰里八嗦這麼多,以為你要給辛苦費。說半天,你就只有口頭上的東西?」
陳媛臉色有些繃不住了,審視地掃了我一圈:「林敏,你該不會不知道吧?你馬上就要死了。」
我媽說得沒錯,晦氣東西果然影響心情。
見我沒有半分詫異,她繼續道:「你知道林敏是怎麼死的嗎?」
她用的是「林敏」而不是「你」。
這個稱呼一變,天差地別。
對方的身份絕不只是「攻略者」這麼簡單。她這句話更像是試探。
30
我面無表情:「高考前一天。怎麼?擔心我完不成攻略?」
陳媛臉色緩和了一些:「當然不是。不過,你用這個身份,就算是攻略成功了,也不可能判你贏的。」
「無所謂。更何況,輸贏真的有這麼重要嗎?為了贏就可以欺騙別人的感情嗎?」
陳媛嗤笑一聲:「這有什麼關系,反正只是個游戲而已。不過,陳燼這個角色比我們設計的要更難,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問題。
「本來是想著,設計一個身世悲慘的男主,這樣比較方便攻略。
再安一個早早去世的青梅竹馬,肯定更多人喜歡。沒想到陳燼這麼古怪。
「攻略要是沒有成功的話,這款游戲估計就廢了。內測結果一塌糊涂。一堆人在網上罵陳燼這個角色就是個神經病。」
她越說越生氣。似乎造成這虧損局面都是陳燼的錯。
我打斷她的話:「所以,你過來是干什麼的?想看看陳燼出了什麼問題?還是想看看我有什麼問題?」
「有玩家舉報你用了外掛,我就過來查一下。順便看看能不能從家人這個角度切入,把神經病陳燼給感化。」
陳媛滿臉無所謂:「反正我覺得這個游戲版本是廢了。另一個比陳燼受歡迎多了。到時候主推那個好了,反正只是一個游戲。」
「反正只是一個游戲?」我握緊了口袋里的那把匕首,靜靜地看著她。
「陳燼很小的時候就不會哭。那些大人看著他身上的傷都會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那個老畜生喝酒賭錢樣樣精通,家里能賣的都賣光了。陳燼性子又倔,吃不上飯就寧愿跑去喝自來水。
「我第一次搬進來的時候,正好撞見他偷偷在喝自來水。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嘴角都裂了。仰頭不知饜足地,大口大口往下吞。看見我的時候,眼神警惕得像一匹狼。
「我聽見他爸踹門踹桌子砸東西的聲音,還有揮舞皮帶抽打在皮膚上的聲音。但是陳燼從來不喊。他好像連眼淚都沒有。每次他被反鎖在家里,我都會爬墻去看他。
「他成績很好,也很聰明。雖然動不動就把死這個字掛在嘴邊,但我多吸兩口二手煙,多咳嗽兩聲,他都會緊張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