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驟應該很討厭我。我告白未果,借著醉酒當著他白月光的面把他給親了。又故技重施差點把他給睡了。他躲了我兩年。
后來他因公殉職,我從他的遺物里翻出一封信,上書僅寥寥兩行:
「2015 年的答案是——喜歡。」
我恍惚想起那是我第一次向他告白的時間。
某個微風吹拂的傍晚,我問他,「你喜歡我嗎?」
陳驟沒說話,他沉默了好久。
時隔多年,我終于知道了他的答案。
1
邊境警方來了電話,說趙凌救回來了。
我請了三天假,匆匆趕往云南。
趙凌死里逃生,抱著我雙雙痛哭。
沒一會兒,他的后頸被一只手捏著提開。
那只手指節修長,無名指上還有一顆紅色的小痣,從我眼前一閃而過。
「哭就哭,別弄臟你姐的衣服。」
低沉的嗓音在頭頂響起。
我心口一梗,抬頭對上那張許久未見的老面孔。
立體的五官,深邃的眉眼,還是從前那張女媧畢設作品一般的臉,也還是從前一般冷漠疏離的氣場。
哭聲梗在喉嚨,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不記得我了?」他漆黑的眼眸撞過來,用微微沙啞的嗓音喊我,「趙霜白。」
怎麼會不記得。
我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來,「陳驟啊,好久不見。」
一個是同父異母的弟弟,一個是異父異母的哥哥。
老趙家的三個小祖宗時隔兩年,終于又坐在了一張桌子上。
趙凌以果汁代酒,一個勁兒地跟陳驟碰杯,吹噓起他在緬甸逃亡的驚險事跡。
說到興頭上,一道女人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陳驟。」
接著一道身影在我旁邊停下,面對著陳驟。
女生穿著吊帶碎花長裙外加一件針織衫,身段苗條,臉也長得好看,講話輕聲細語的,水一般溫柔。
「你的外套我洗過了,上次謝謝你。」
她手上拿著的是一件黑色連帽沖鋒衣。
瞅第一眼,眼熟。
瞅第二眼,還是眼熟。
瞅第三眼,哦,我買的。
省吃儉用兩個月花了兩萬大洋買的。
我猛地瞪向陳驟。
陳驟沒看見,起身接過外套,同女人道了一句不客氣。
老趙家的教養壓制著我的憤怒沒在當下甩臉子離開,于是只能被迫聽了好半天女人同陳驟的寒暄。
女人從「上次多虧了你」講到「下次一起吃飯吧」,后面趙凌也加入了進去,一臉吃瓜的表情湊上前問:「這位姐姐是.....?」
女人捂嘴笑,看了一眼陳驟:「我們算朋友吧。」
陳驟沒說話。
否認,默認,還是掩飾。
我猜不透。ýƵ
也不想再猜。
女人走后,我才沖他陰陽怪氣:「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您的喜好一點兒都沒變啊。」
陳驟指尖轉著玻璃杯,半晌,抬眼問我:「哪種喜好?」
「黑長直,初戀臉。」我頓了頓,盡量掩藏起語氣中的拈酸吃醋,「就是溫倩倩那種類型的。」
2
我遇見陳驟,是在 2013 年的夏天。
他 17 歲,我也 17 歲。
都是如朝陽一般燦爛的年級。
17 歲的陳驟,身量已經很高了,拖著一只 20 寸的黑色行李箱,跟在老趙身后,比一米八的老趙還高出半個頭。
房門一打開,叫人一眼就瞧見了他。
老趙跟我說,這是你陳驟哥。
又對陳驟說,這是你霜白妹妹,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陳驟長得太好看了,比我們學校整天在籃球場上甩頭發的校草好看了不止十倍。
他的頭發被大雨打濕了一些,眼睛沉寂得像深谷里的潭水,整個人安安靜靜的,像極了下雨天狼狽的小狗。
讓人心中頓生憐愛。
我連忙將手里的西瓜遞上去。ץż
陳驟沒接。
我有點納悶這人怎麼這麼沒禮貌,老趙罵我:「你有沒有禮貌,拿吃過的給人吃!」
我的視線從陳驟的臉上移到西瓜上,半圓形的紅瓤中心,被咬掉了一大口。
「我忘了,我重新給你拿一塊。」
我給陳驟拿了一塊大的,這回陳驟接了,還說了一句謝謝。
他聲音是平靜低沉的,又帶著些許久沒說話的沙啞,總之沒有一點兒青春期少年的蓬勃生機。
老趙告訴我。
陳驟的父親是一名緝毒警察。
立過好多功的那種。
自然也招了許多仇。
毒販買通癮君子找上門,在他爸爸身上捅了十七刀,刀刀致命,他媽媽拉著癮君子從八樓跳下,也當場死亡。
局里為了保護陳驟,決定將他安頓到其他城市生活。
老趙跟陳驟的爸爸從前是戰友,義無反顧地擔起了收養陳驟的責任。
陳驟住進我家,成了我名義上的哥哥。
哥哥長得帥,學習好,我當然是很樂意的。
每天一起上下學,跟在陳驟后面哥長哥短的,靠著他的零花錢,實現了零食自由和漫畫書自由。
盡管陳驟為人安靜內斂,不愛說話也不愛笑,但他從來沒有對我的粘人表現出半分不耐煩。
我那時候以為他那是對我好,后來才逐漸明白,他那是自我封閉的表現,他有自己的世界,別人進不去,他也出不來。
他就像個漂亮的玩偶,按部就班地被社會規則的線牽著走。
搬到我家之后,陳驟有很長一段時間整宿整宿的睡不好。
他的房間和我的房間是大主臥改裝成的兩間臥室,我們共用一個大陽臺,陽臺又被兩盆半米高的龜背竹分隔成兩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