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哭了嗎?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
幽默地想,竟被胖子猜對了。
為什麼哭?
因為那個人的身上,總有著淡淡的檀香氣。
而我難以抑制地在想他。
這種想念在晚上突如其來的噩耗來臨時格外高漲。
我媽滿臉是淚,手顫抖不止地抓住我:「他要來了。」
我心里重重一跳。
他。
僅一個字,我就知道了是誰。
那個與我素未謀面的鬼老公。
他通知我媽,會在晚上登門訂婚。
為什麼會選擇今天呢?
我忍不住看向窗外,天氣預告說晚上會下雨。
我最害怕的就是雨天。
在我小的時候,爸媽的事業剛起步,常常加班到很晚。
打雷時,我只有抱著老祖宗的牌位,才不會那麼害怕。
我告訴爸媽,老祖宗的牌位是溫熱的,是柔軟的。
他們卻露出了驚慌的表情。
在他們面前,老祖宗總是吝嗇于那些溫柔。
對此我習以為常。
畢竟我從小就知道,我是老祖宗最寵愛的孩子。
但是……
我忍不住驚慌地想:
【老祖宗答應我要幫我解決那個鬼老公,他卻還是來了。
這說明,在這場怪力亂神的無聲斗爭中,老祖宗敗了。
沒有老祖宗的庇護,我該怎麼辦?】
我習慣事事都依賴老祖宗了,他可靠、強大,能夠為我遮擋一切風雨。
而我習以為常地接受他的照料,理所應當地認為會這樣平安順遂地過一輩子。
我從沒想過,他會失敗。
媽媽還在哭,她知道,因為那紙婚約我才能健康成長。
他兌現了承諾,我們沒理由悔婚。
她眼睛腫得像核桃:「皎皎,你收拾一下。」
爸爸也嚴肅地看著我,叮囑我做好準備。
我的額角狠狠地一跳。
腦海里只剩下一個念頭,我得跑。
裝模作樣地洗了把臉,我溜回臥室拿出書包。
裝上老祖宗的牌位我就沖出了門。
老祖宗,皎皎帶你跑路嗷!
其實我沒什麼地方可以去。
我不認識什麼能人異士,也不敢去同學家連累他們。
我甚至覺得「跑」這件事,對于那個家伙來說,大概就是早一會抓到我和晚一會抓到我的區別。
但我還是覺得自己要跑。
能晚一會是一會吧。
仔細想了想,我把書包反過來背在身前,朝法院走去。
我胡亂地想。
法院。
聽名字就知道里面有大法師。
我搞不定那個鬼老公,只能讓魔法打敗魔法。
我在法院門口的一棵泡桐樹下坐下。
天色漸晚。
細雨如約而至。
聽見沙沙的雨聲,我忍不住開始害怕。
泡桐樹的枝葉并不繁茂,雨滴在幾片葉子上接連劃過,密密地落在我的身上,切實地提醒著我:
能夠劃破天際的驚雷要不了多久就會降臨。
我將老祖宗的牌位抱得更緊了些。
祈禱他的庇佑。
祈禱天上的雷,不要落下。
可閃電將穹頂都點亮了一瞬。
沒過幾秒,震耳欲聾的雷聲轟然響起。
我渾身一抖。
老祖宗,不靈了。
我忽然想起,老祖宗打不過鬼老公。
老祖宗會不會受傷?
老祖宗傷得嚴重嗎?
可接連的兩記悶雷提醒著我,我恐怕還是要先擔心自己。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我身上也已然濕透,閃電是夜里唯一的光源,時不時地,照亮路人匆匆的影子。
我難以抑制地想起那個壞家伙。
他會在我坐跳樓機時擔心我,會在鬼屋里拉著我闖關。
他的背寬厚安全,堅如磐石,像是一個移動的小家。
他現在會在哪兒?
我不清楚這種模模糊糊的想念持續了多久。
夜愈發深了,雨水也從一開始的溫涼變得寒冷。
但奇怪的是,我感覺自己有些熱。
我好像有些發燒。
誰……能來幫幫我……
迷迷糊糊地昏倒前。
眼前出現了一雙熟悉的黑色皮鞋。
我用盡全力抬頭,一柄巨大的黑傘蓋住了我頭頂的天幕。
隨后,一枚甜甜的水果糖被填進了我的嘴里。
我被人扶起來,軟綿綿地靠在堅實的懷里。
淚不知不覺地滑進嘴角,我聽見自己低聲道:
「你來了。真好。」
7
我又夢見了壞家伙。
他坐在我的床邊,一只手落在我腕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時不時地移動、按壓。
我有些驚奇:「壞家伙,你會把脈嗎?」
原本在手腕上忙碌的手指一頓,他靜靜地坐著,目光宛如深潭沉寂。
半晌,他收回手:「我叫楚臨儀。」
我皺皺眉,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見我一副疑惑的表情,楚臨儀的眼神淡淡地掃過被放在地上的書包。
我「哎喲」一聲。
我可憐的老祖宗!
怎麼能把他老人家放地上呢!
我心疼得從床上翻下去,可腳上一軟,差點摔倒。
楚臨儀伸手扶住我,我道了聲謝,連忙把老祖宗的牌位從空間逼仄的書包里取出。
「老祖宗您受委屈了。」我嘟囔一聲,用手指擦了擦排位上凝結的水汽。
忽然。
燙金的「楚臨儀」三個大字出現在了我眼前。
我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眼。
扭頭看向背后的人,我的聲音打著顫:「你……」
楚臨儀下顎微收。
眼神瞄向我的手鏈時,那只筊杯竟然自己顫了起來。
我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他……他是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