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這是清醒夢的我不再推拒他的手,甚至咂巴了一下那截指節。
無所謂,做夢嘛。
肯定是無菌的!
口中的手指被驀地抽走。
男人的眉毛不知何時皺起,他緩緩又向前了一步,將我逼得只能緊貼背后的柵欄。
隨著我們的距離貼近,他身上的檀木氣也更濃厚了些。
我覺得周身溫度似乎都低了幾度,可能是眼前人自帶的涼意。
他微微彎腰,臂彎的西裝布料被壓出褶皺。
我想,按照小說里慣常的描寫,此時應該有灼熱的呼吸打在我的臉上。
我的喉嚨因此有點發癢。
可他高挺的鼻梁像是華貴的裝飾品,即便是已經這樣近了,也沒有一絲氣息逸散出來。
如果是平時,我大概會發現這個細節。
到現在,我滿腦子都是:
【要親了嗎要親了嗎?】
【好期待哦!】
顫了顫睫毛,我學著偶像劇里的樣子,不好意思地閉上眼,靜靜等待著帥哥的吻。
空氣凝滯了一會兒,始終握著我側腰的手忽然被收走。
腰間接觸到冰涼的空氣。
我下意識地睜開眼,那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倒退了一步,此時和我保持著禮貌的社交距離,微瞇著眼看我。
我:「……」
老天啊!
有什麼能比獻吻被拒更尷尬!
我的腳趾填完了整套黃岡密卷。
「我——」我想替自己解釋幾句。
男人深深地瞧了我一眼,下一秒轉過身,毫不留念地走了。
我醒了,被氣醒的。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惡的人?
難道我長得不漂亮、不可愛、不迷人嗎?
難道他就沒有情難自持、欲火中燒,想把我狠狠地按在柵欄上親嗎?
他喵的。
我從床上跳起來,怒氣沖沖地就要去找老祖宗評理。
路過客廳,我媽盯著我欲言又止了半天,忽然問:「皎皎,你有沒有想過早點結婚啊?」
我:「?」
我才十八哎!
我媽估計自己也知道這不合理,干笑一聲:「媽就是想問,你能不能接受比自己年紀大一些的……」
我狐疑地抬眼:「大多少?」
我媽抬起手,顫顫巍巍地比了個二。
「二十?!」我跳起來,「我爸破產了?讓我嫁給這麼老的老男人!」
我媽趕緊沖過來捂住了我的嘴,對著空氣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不老不老啊!」
我也忽然想起家里的老祖宗,臉色一白,連忙抓了顆糖沖進書房。
老祖宗的牌位還端端正正地擺在那。
我在軟綿綿的墊子上跪著,一板一眼地道歉:「老祖宗,您別怪罪我,我不是說您呢,您一點兒也不老。」
說著,我從口袋里摸出糖。
臨放上去,低頭一看。
狗屎糖。
「……」
但手頭也沒別的選擇,我把糖放在牌位邊兒,磕磕絆絆地努力解釋:「巴蜀地區的特產……特、特意給您嘗嘗。」
為了防止他老人家不接受我的歉意,我特意把筊杯手鏈死死地捂在了掌心。
這樣它就不能橫著擺了。
嘿嘿,主打一個欺負老祖宗不會說話。
琢磨著老祖宗應該消氣了,我也不跪了,小臉一皺,彎腰塌背地在棉墊上歪歪地坐下:「老祖宗~」
一邊說著,我將手鏈從手心里放出,熟門熟路地掛在虎口,隨即變臉似的扁起嘴:「有人在夢里欺負我!」
我給老祖宗形容了一下那男人的長相,嘴硬道:「……大概就是這樣,長得很一般,您得幫我報仇。
」
說完,我目光灼灼地盯著手鏈。
茭杯顫了顫,好像有些無可奈何般橫著一蕩。
否。
我愣住。
老祖宗從沒有拒絕過我的請求。
尤其是對方還欺負了我!
可父母從小就告訴我,不能忤逆老祖宗的意思。
我吐吐舌頭,底氣不足地道:「好吧,那您再讓我夢他一次,總可以吧?」
手中茭杯停頓了許久。
終于緩緩地豎向回蕩。
3
再夢到那個壞家伙,是在一周后。
自打老祖宗允諾后,我每天都期盼著夢見他。
但不知道為什麼,總是一夜無夢。
那天是胖子叫我出去做點成年人的事。
還讓我帶上身份證。
這我能答應?
當時我就火了:「你怎麼早不提!」
胖子縮縮脖子:「這不是,我們才剛成年嘛……」
這還是我們的第一次。
胖子大手一揮,選擇了最貴的房間,他笑得看不見眼:「你可想好了,戰斗一整夜哦!」
我朝他豎大拇指:「你是有點體力在身上的!」
結果不到兩點我就睡著了。
腦袋壓在網吧包間的鍵盤上,屏幕被敲出了一連串的「6666666666……」
胖子在旁邊嗷嗷喊:「你 Q 他啊!」
我:「zzzZZZ……」
半睡半醒間,我好像聽到有人說話。
一句喟嘆般的:「長大了……」
伴隨著這句話的,還有一只手輕輕地落在了我的發頂。
像是撫摸,但又比那力道重些,就連手上的涼意也穿過了我的發絲,直直地滲進了頭皮里。
陰暗的包間里,兩臺電腦亮著幽幽的光。
我迷迷糊糊地把臉從鍵盤上拔起來,一時沒看清旁邊的人,以為是胖子在擾我清夢。
「別煩。」我嘟囔一句,抬手摸向自己的頭頂,想要將那只貼著頭皮的手拿開。
入手的冰涼刺得我一頓,與此同時,熟悉的檀香味在空氣中漸漸凸顯。
理智漸漸回籠,我僵硬地抬起頭。
那個讓我等了一周的壞家伙,正挺拔地站在黑夜里,靜靜地注視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