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公子言重,清漪恭祝顧公子高中榜首。」
我一改往日隨性,溫和有禮:「府上備了些薄禮,已讓下人送往公子院中,還望公子笑納。」
「大小姐不必與我這般客氣。」
斑駁的竹影倒映在顧昀的臉上,蓋住了他眸中神色,只聽得他語調輕輕:
「我已入贅侯府,簽了文書的。」
顧昀在暗示我交出文書?
雖然我早有準備,可聽到這話心里還是有些堵,好歹也處了快一個月,這變臉變得也太快了些。
我強扯唇角:「顧公子不如先回院看看我為你備的禮吧。」
晚霞將散不散時,顧昀闖進了我的院子,手里緊緊捏著我派人送的大禮——「放夫書」。
他胸脯起伏得厲害,眼眶還有些發紅:「大小姐這是何意?」
「放你自由啊。」
我放下茶杯,眨了眨眼:「殿試在即你且先安心準備,殿試過后你再找個月黑風高夜搬出侯府。」
「往后入贅一事,便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為何?」
顧昀臉色不太好看,他顫聲問:「是因為秦譯回來了嗎?」
我怔了怔,跟秦譯有什麼關系?
他好似怕聽到我回答似的,迅速又問道:「你不用再對付你四叔了嗎?」
「我可以幫你一起對付他,替你保住家產。」
我心中升起一股異樣的情緒,顧昀這小子倒是挺講義氣。
往后他做了官,應當不會因著我擄他做贅婿一事,給我們定陽侯府穿小鞋。
我頓感寬慰:「此事你不必擔心,盡管去準備殿試吧。來日飛黃騰達,別忘了我這舊友就成。」
「舊友?」
顧昀自嘲地笑了聲:「在下記性比大小姐強上許多,經年累月都忘不了舊友。
」
他說這話時,一副失魂落魄悵然若失的模樣。
我覺得奇怪又想不出緣由,只當我多想了,隨意扯了個由頭讓他回去休息。
顧昀走到門外,又回頭:「若秦家欺負你,我……」
「我一直在你身后。」
17
顧昀殿試那日下午,我正翻著盛京庶子圖冊挑郎婿,忽見福桃驚慌失措地跑了過來。
她大口喘著氣:「小姐,侯爺……侯爺去了!」
圖冊啪嗒落地。
我剛跑到堂廳便看見,四叔紅光滿面地指使著從他府中帶來的下人。
見我后,四叔干咳幾聲,藏住滿臉的喜色:「清漪,你爹臨終時是我陪在他身旁。他呢,希望你風風光光嫁入秦家,做弟弟的自當滿足兄長遺愿。」
「我已派人去請秦小將軍了,趁著熱孝,你們倆趕緊把喜事給辦了。」
我捏緊了拳頭:「你做夢!」
「我做夢?」四叔輕蔑地笑了聲。
「清漪啊,這話四叔送還與你。莫再癡心妄想尋上門郎婿,身為女子,嫁個好人家才是有出息。」
看著他囂張離去的步伐,我幾乎要把后槽牙咬碎。
明明前兩日才請御醫來給老爺子看過,太醫說用名貴藥材吊著好生照看,還有幾個月活頭。
昨日我去送藥時,老爺子還有力氣罵上我幾句。
定是這幾日我急著找郎婿一事泄露了風聲,四叔按捺不住,今日借探望之名動了手腳。
我讓福桃趕緊去尋劉管家,轉身時瞥見了急匆匆趕來的秦譯。
秦譯面色凝重:「清漪,節哀。」
「你四叔讓人給我帶話,希望我們盡快成婚。來時我已與母親商量過,母親……她也應允的,會擇吉日讓媒人來提親。
」
「雖然侯爺已去,但往后你進了我們秦家門,京城照樣無人敢欺你。」
我淡漠看他:「你撿的那姑娘呢?」
「云歆?她做個侍妾足矣。」
秦譯試圖寬慰我:「云歆在軍中侍奉我半年,若不給個名分,傳出去不好聽。」
我抬眸看他:「已經納了嗎?」
「母親的意思是你我成婚那日,順便找頂轎子把她抬進來,方便又省事兒。」
他此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說不出來的神氣。
連從前溫和的假面都懶得再戴。
我一字一句回他:「我不嫁。」
秦譯立馬拉下臉,語氣不悅:
「為何?你莫非還想著那個臭要飯的?
「清漪,你得明白如今的境況。定陽侯府早就敗落,如今定陽侯去世,更是雪上加霜,盛京貴女圈還能有你的立足之地?
「秦家已是你在京城能攀到最高的枝。」
18
那日見秦譯赤紅著雙目,我以為他是難過。
畢竟這麼多年的青梅竹馬,他對我應是有幾分情誼的。
今日再看,秦譯應該是氣的。
他只是見不得別人染指屬于他的東西。
哪怕是只狗,被別人牽了走,他恐怕也會憤怒到雙目充血。
人只要嘗到些自由的甜頭,便再也回不去了。
從前我想方設法想要嫁進世家大族,可如今我寧愿帶著我娘的嫁妝回金陵,隱居山野獨身一輩子,也不愿嫁一個不懂得「尊重」為何物的男人。
我對秦譯扯了扯嘴角:「秦將軍請回吧,秦家這根枝我趙清漪高攀不起。」
說罷我不再看他,拎起裙擺便往大門口跑。
我得去找嫻意長公主,如今只有求她給我想想法子了。
跑到侯府門前的大街上,我的胳膊突然被人扯住,回頭一看,是喘著氣的秦譯。
「趙清漪,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他不耐煩極了:「不要任性,我答應過你回來便娶你過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