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剛是從大門進來的吧?
應是看到五姨娘被抓走了的吧?
怎麼這麼平靜?
除掉五姨娘這個大禍害,有他五分功勞。
他不想著邀功嗎?要點銀子什麼的?
我這位書童都沒一個的貧苦贅婿應該很缺錢吧?
瞧他身上的長袍都穿得起皺了。
11
顧昀沒要我的錢。
我讓丫鬟福桃給他送去了一盤銀錠子,福桃又原封不動地端了回來。
她有些為難道:「顧公子說他用不上這些,讓大小姐替他保管著。」
我看著她手上滿滿當當的一盤銀錠,不禁揉了揉眉心。
我這個人吧,最討厭欠人情。
思慮了一陣,我吩咐福桃:
「吩咐廚房加幾個金陵菜,再去叫顧公子過來,與我一同用晚膳。」
這回顧昀倒是應得爽快,隨著福桃一塊兒過來了。
他洗漱過后又恢復了往日的俊俏。
等待上菜的間隙,我找話問他:「考得如何?」
他有些乖地點頭:「很不錯。」
我一口茶差點沒噴出去。
看他如此自信,我突然起了壞心思,戲弄他:
「比起盧敘如何?」
他思忖了會兒,認真回答:「盧敘不如我。」
……行吧,盲目至少使人開心。
兩廂沉默片刻,顧昀忽然直直盯住我。
盯得我渾身上下都不自在了,他才問:「小姐脖子上的抓痕是怎麼回事?」
我下意識摸了摸脖子,回想起陳瑛那張臉,語氣不由冷了幾分:「野貓抓的。」
福桃上前換茶水,聽到我這話不樂意了,嘟囔道:「哪是野貓,分明是秦家那位討人厭的表小姐。」
顧昀斂下眼皮遮住眸色,聲色低沉著問:
「她為何要抓你?」
我正在想該怎麼措辭,福桃便已噼里啪啦把那天情景說了一遍。
我沒攔著。
一來是因為這事我算是沒丟臉,值得宣揚。
二來,我跟顧昀實在沒話聊。
我總不能向一個被我威逼利誘來的贅婿訴苦,大罵陳瑛三百回合吧?
顧昀把整件事聽完后,臉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聲線清寒:「她從前總是這般欺辱你嗎?」
我無所謂笑笑:「其實也能躲,從前想著要嫁進秦家,自然得忍著她。」
顧昀看向別處,聲音悶悶:「為何非要嫁進秦家?」
為何非要嫁進秦家?
12
自然是為了讓我爹忌憚,順便延續我榮華富貴的生活啊。
當然,我不可能這麼回答顧昀。
我掏出手帕,做出多愁善感模樣,輕嘆:「我爹脾氣不好,總愛打我。我便想著秦家是將門,定打得過我父親,嫁進去便不會再挨打了。」
顧昀眼中流露出憤憤不平,看上去深信不疑。
他這副與我同仇敵愾的模樣讓我十分舒心。
就沖他識時務這點,我決定等繼承家業后,花點錢給他撈個像樣的虛職當當。
福桃來布菜時,見顧昀神情還是很凝重,不由勸慰道:「顧公子,您放寬心,惡人總是要遭報應的。」
「現下外頭都在傳,徐家四公子鬧著要與秦家表小姐退婚呢。」
我停下筷子:「此等好事為何不早與我說?」
福桃眨巴眼:「正要跟您說官兵就來了。」
前些天埋下的火引子終于要爆了,我高興得多夾了一筷子紅燒豬蹄。
大半月過去,原本平息的陳瑛退婚一事,突然在京城炸開了鍋。
上回的事徐四已消了氣,不再提退婚。
誰料昨日不知是誰,將陳瑛與盧敘往來的曖昧書信張貼在了徐府大門口。
直接把徐老太太氣得兩眼一翻昏了過去,醒來第一件事便是給將軍府送了封退婚書。
這消息聽得我神清氣爽,拍手稱快:「叫她陳瑛平日眼高于頂,總喜歡得罪人,我不出手自有人出手。」
「就是這招也太損了些。」
顧昀放下書本認真看我:「太損了嗎?」
「損。」
「損得妙!深得我心!」
許是我笑得太歡快,顧昀也跟著笑了起來。
趁著心情好,我提議:「明日花燈節,不如我們去游畫舫?」
顧昀眼眸彎彎:「好。」
他眉目漂亮,笑起來看得我有些心猿意馬。
13
已是春深時節。
河道的冰化了,游畫舫的人也多了。
這人一多,就容易撞見熟人。
比如陳瑛和盧敘,這兩人昨日才處于風口浪尖上,今日還有心思出門游畫舫。
臉皮真是奇厚無比。
陳瑛也一眼從人群中看見了我,神氣昂揚地走了過來。她用下巴打量了圈顧昀后,連連倒退兩步,用手扇了扇鼻子。
「趙清漪,這就是你那日偷情的漢子?」
她歪嘴「嘁」了聲:「我道是何方神圣?原來就是個破落書生。」
我不氣反笑,意有所指:「哪能跟表姑娘比,表姑娘的未婚夫可是堂堂中郎將。」
陳瑛臉色紅白交替變了幾回。
倏爾她嗤笑了聲:「你神氣什麼?我即便被退了婚,也還有盧敘。待到盧敘過幾日考上狀元,往后做了大官的,我是要當誥命夫人的。」
「倒是你,堂堂侯府嫡女找了個一無是處的窮酸鬼。你還不知道吧?如今表哥他……」
陳瑛一張嘴就難停下,聽得我腦仁疼。
我懶得跟傻子論長短,拉起顧昀轉身就走。
剛才我與陳瑛對峙時,顧昀就莫名其妙地,一直在撥弄我頭上的金釵。
這會子拉他離開,他還在邊走邊撥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