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意后轉身小跑著離開。
我站起身后拍拍身上的灰,朗聲嘆道:
「瑛娘,你如此敗壞我名聲,不就是想讓秦家厭棄我,你好嫁給你表哥嗎?」
不等她張嘴,我再次提高了音量:
「何必呢?你自幼在秦府長大,秦夫人視你如己出,你若想嫁給秦公子,索性退了徐家的婚事去嫁便是,來欺辱我做什麼?」
「趙清漪你胡說八道什麼?」
陳瑛臉和耳根紅成一片,不知是被氣得,還是被人戳破了心思惱羞成怒。
「只是有一點我想不明白。」
我扶正發髻,朝她挑釁地笑了笑:
「你既與徐家四公子定了親,又還惦記著你表哥,為何還來這為盧敘送考呢?」
話音一落,人群立馬炸開了鍋。
周遭皆是送考的,應當都聽過「盧敘」這個名字。
此人被譽為淮南第一才子,在今年考生中頗負盛名,傳聞十分有望高中狀元。
方才我只想把陳瑛定了親還惦記著表哥一事抖出來,讓她也丟丟臉。
可今日實在是運氣好,我從她身后那群仆從中瞧見了個熟面孔——
盧敘身邊跟著的書童。
我對這主仆倆的印象可太深刻了。
在西街口蹲守那幾日,日日都能見到這狗仗人勢的書童給他趾高氣揚的主子開道。
那日在盧敘下榻的會館門前看見陳瑛貼身丫鬟的側臉,我還道是眼花了。
如今看來,這兩人怕是早就勾搭到一起了。
圍觀人群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陳瑛的面色徹底從潮紅氣得漲成了豬肝色。
她猛地撲向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了我一爪,我縱然躲得快,脖子上也被她撓出幾條血痕。
沒傷到我的臉,陳瑛更氣了,伸手就來扯我的頭發。
與陳瑛她追我躲的鬧劇中,突然插進來一道渾厚的男音:「這是在做什麼?」
我吁了口長氣,總算來了。
9
來人是陳瑛的未婚夫,鎮南將軍徐家嫡四子。
方才送顧昀時,我便瞧見他也在送胞弟徐五進闈場。
陳瑛看到來人后,臉上露出慌色。
她腳底一滑,自個兒就摔倒在了地上,捂著臉嚶嚶哭了起來:「清漪你怎可如此編排我?枉我平時對你那麼好。」
徐四不知道聽到多少閑言碎語,在校場風吹日曬得本來就黝黑的臉龐,此刻堪比鍋底了。
他身形高壯,平日里總在校場訓人,聲音也粗獷,一開口便給人十足的威壓:「怎麼回事?」
我瞧見陳瑛的身子顫了顫。ƔƵ
她往仆從所在方向挪了挪,憋了口氣喊道:
「來人吶!快扶我起來!我要回去告知姨母,她的準兒媳是如何欺辱我的。」
說完橫了我一眼,眼神得意中又帶了幾分警告。
她以為我會怕。
我勾起唇,朝她回以挑釁目光,
轉身立馬又換了副受到驚嚇,但又強裝鎮定的大家閨秀姿態,朝徐四福了個禮:
「方才我在瑛娘仆從中瞧見了盧敘的書童,便多嘴問了幾句,不承想會惹得瑛娘如此不痛快。
「徐四哥哥,勞您費心哄哄瑛娘,改日待瑛娘氣消了,我再登門道歉。」
我瞧見徐四在聽到「盧敘」二字時,黢黑的面上驀地染了幾分怒意。
他轉頭向陳瑛那邊定睛一看,確實瞧見了盧敘的書童,額上青筋立馬暴起。
我心中暗喜。
果然,下一瞬徐四沖上前去,將陳瑛拽了起來,拖著她走出人群。
嘖,我不過挑撥了一句,徐四就這番架勢。
八成這陣子他也聽到過什麼風言風語。
10
顧昀歸家這日,正好碰上京兆府尹親自領著官兵上門搜查。
他們在五姨娘房里搜到了砒霜。
前有丫鬟作證,后有太醫指認。
最后連我那吊著半口氣的爹,都指著五姨娘啐了一句「毒婦」。
如山鐵證面前,京兆府尹重喝了一聲。
被我爹嬌養了這麼些年的五姨娘,立馬泄了渾身強勢,癱軟在地。
她趴在我爹床前號天喊地,求我爹看在這麼多年情面上救救她。
我爹含了幾片參,硬是當著府尹的面憋出了一句「殺了她」。
誰知五姨娘聽了這話,瞬而轉身給府尹跪下。
還拽下一邊衣服露出香肩,把臉貼在府尹靴面上,細聲細氣地求府尹不要將她下獄,她愿意給府尹做牛做馬。
直接把我爹氣得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府尹被這一出嚇得不輕,連忙彈了起來退到了院子外,讓官兵上前去給五姨娘上枷鎖。
最令人瞠目結舌的是。
五姨娘在去往大門的這一小段路上,鬼哭狼嚎著把我三叔給交代出來了。
于是,官兵又浩浩蕩蕩地去了三叔的府上。
我瞧著五姨娘被拖拽著出大門的背影,心情大好地哼起了小曲兒。
顧昀便是這個節骨眼上回來的。
他提著書籃,面上胡子拉碴,青色長袍有些發皺。
看著不漂亮,但又有幾分文人風骨的意思。
骨相好看的人,怎麼都是養眼的。
顧昀在離我五步處停下,看我的眼神濕漉漉的,像一只小狗兒。
他溫聲問:「小姐用晚膳了嗎?」
我搖頭。
他抿出抹笑:「在下也未曾。」
我瞇起眼,來遮擋我眼睛里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