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私塾里又多了兩名學生,正是張員外郎家的小兒子和小女兒。
不僅如此,張員外郎還將他附近鄰舍都介紹了來。
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
逐漸,坊間開始傳言,柳葉村有一家三山私塾,那里有三山先生,學識過人,智慧通達,凡是送到她那里讀書的孩子,不拘山野的,大家的,沒有學不好的。
「三山」,是我給自己取的號。
期間,來私塾的求學的人越來越多,連城里官員家的孩子都有送來的。
如此,私塾的名頭打響了,原來的學堂便不夠用了。
如今錢是不缺了,我便專門請人開辟了院子,重新搭了篷,與原來的學堂相連,暫且當作學院用著,又專門請了一個廚娘,一個灑掃,負責私塾的雜務。
6
轉眼,半年就這樣過去。
一日,學堂放假,一位錦衣男子找上了門。
他五官俊逸,如三山五岳般深刻卓然,是讓人看一眼就忘不了的長相。
但他眉宇間卻帶著一股隱藏不了的凜然之意。
當下我便猜出,此子出身不凡,且來者不善。
果然,他道明來意后,我便不是很高興。
他說他家有幾個小女孩,平日里最是喜歡讀書,偶然聽聞柳葉村里有個三山先生,學識深厚,在城里都是出了名的,就想請回府為西席,專門教導她們。
他開出的束脩豐厚異常,一月就可抵三山私塾一年的收益。
可我還是不愿意。
一是我不能單單為了利益,就放棄私塾里的這麼多學生。
二是如今我在柳葉村已經站穩了腳跟,后面還有一堆抱負等待著我去實現,若是去了府里當西席,與我的計劃確然相悖。
三是我在這里自由自在,若去了世家府邸,那便是一步一個規矩,沒意思得很,且那樣的人家,跟端和公主和裴宜之說不定有聯系,我實在不想牽扯。
是以,我婉拒了他。
但他似乎是沒想到,重金之下,我竟會拒絕,當下便略帶詫異地盯著我,半晌恍然一笑道:「是我小看了先生。」
他這一笑,倒像是卸下了心房,言語間都客氣了幾分,解釋道:「其實是家中小兒聽聞了先生的美名,纏著我這個做叔叔的,定要親自來一趟柳葉村,將先生請回去奉為西席,如此一遭,我這個做叔叔的沒完成任務,回家定要被鬧的。」
后來,我又看見了他幾次。
幾次他都站在書院外的垂柳樹下,雙手環胸,閉眼靠著樹干,好像在聽學堂里的朗誦聲。
次數多了,我便請他進來喝了幾杯茶。
他言不由心地說:「茶水清亮,回味悠長。」
我拆穿他:「鄉野粗茶,是苦味濃長才對吧。」
他一雙桃花眼神采奕奕地盯著我數息,忽然大笑了起來,指著我嘆道:「你呀、你呀!」
彼時我還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也沒有主動提及過。
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
不想只是幾杯苦茶,我與他二人竟處成了多年老友一般。
彼時我心想,這樣也好,不論身份,多個能說得上話的朋友也不錯。
卻沒想到,表象終有戳破的一天。
我也不得不再次向命運低頭。
城里有一個勤學私塾,是一個郭姓老舉人辦的,距今已經有十幾年的時間,在城中頗為有名。
后來老舉人去了,他的兒子郭懷舊子承父業,接管了私塾,但不知因何緣由,這幾年名氣大不如前,生源流失嚴重。
碰巧,這時三山私塾逐漸有了名氣,有一些從勤學私塾出來的學生,便轉而進了三山私塾讀書。
郭懷舊聽說了這件事,找上了門來。
他見我是個女先生,還帶著清寧,當即面露不屑。
7
「你一個女子怕是連自己的姓名都寫不整齊吧,開個私塾豈不是誤人子弟?正好爺還缺一房姨娘,依爺的意思,你來做爺的八姨娘,給爺暖床不是更好?!」ýƶ
他身邊的小廝聽罷,連忙附和道:「嘿嘿嘿,爺說得對,小娘子,你來當我們郭大爺的八姨娘,以后這三山私塾就讓我們爺來幫你管吧!」
說罷,主仆二人似乎同時想到了什麼,不約而同一陣淫笑。
那時,私塾尚未下學,學生們都還在學堂里未走。
我氣得咬緊了牙根,心里正思忖著怎麼處理這件事,就聽身后一陣怒吼聲傳來。
待我轉身一看,只見清寧和書念一人手持一根大棒為首,身后跟著一群學生。
他們有拿燒火棍的,有手持火鉗的,有拿黃瓜的,還有捧著大白菜的,氣勢洶涌地朝那主仆二人沖去。
「不許欺負先生!」
「打出去,把他們打出去!」
「壞人滾出去!」
……
事情發生得太快。
一時間,學堂內雞飛狗跳,爛菜葉子滿天,齊心協力,全都往一處砸。
郭懷舊帶著惡仆狼狽而逃。
人都跑出了半里路,還不忘放下狠話:「你們這群雜碎給爺爺等著,爺爺要讓你們付出代價!」
我當下便有不好的預感。
夜里,清寧來找我,說:「先生,我今天是不是給你闖禍了?」
我看著她忐忑的小臉,不忍心責怪她,只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清寧今日是沖動了些,但這不是你的過錯,是先生考慮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