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沒想到,竟然是因為一把好嗓子!
那日,左鄰右舍紛紛被清寧的聲音吸引了來,圍在門外打轉。
「爹,她在念什麼,真好聽!」
「娘,那叫花子念書念得這麼好,我也要念書,我也要念書!」
「娘,我也想跟二丫一樣讀書。」
「我也要讀書,我也要!」
……
門外是村里的小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聲音,有男孩兒有女孩兒。
「吱呀」一聲,我打開了門,就對上了一眾瞪得銅鑼大似的眼睛。
趙嬸探頭往院里瞅了一眼,看見了站在院中間的清寧,一拍大腿道:「哎喲喂,寧丫頭,這真是那小叫花子二丫,如今這麼標致啦!」
清寧這段時間吃飽了飯,的確白了不少,還長高了個兒,再加上她本來五官也標致,如今看起來,的確與之前大為不同。
我笑了笑,問:「趙嬸兒,你們這是?」
趙嬸兒說:「寧丫頭,剛才那段書,真是二丫念的?」
我笑道:「您看這屋里還有第三個人嗎?」
「哎喲喂!」趙嬸兒又猛拍了一下大腿,然后將她家二狗往前一推,「念得真好,要不你也教我家二狗子念念?」
有了趙嬸兒起這個頭,各家紛紛把自己的孩子往前推。
「也教教我家柱子吧!」
「我家三妹也來!」
「還有我們家川子,一起教吧!」
……
一時間,門口熙熙攘攘,恍若菜市場。
我心里卻樂開了花。
就這樣,三山私塾開業了。
翌日,孩子們自發背著家里做的小布袋來報道。
包括清寧在內,一共十個孩子,七男三女。
我見人到齊了,正準備關門,只見一張大手「啪」的一聲拍在門上,門后露出隔壁葛屠夫的臉。
他臉上橫肉糾結著,左手提著兩塊肥瘦得宜的豬肉,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寧丫頭,我一個殺豬匠沒見識慣了,之前的事兒你別跟我計較,要不,你連帶上我兒子一起教吧!」
說罷便將他胖墩墩的兒子往前一推。
我欣然接受。
他見狀,連忙將豬肉往兒子手里一塞,說:「快,給先生提進去,小子機靈點哈!」說完還拍了一下他兒子的頭。
就這樣,十一個學生整整齊齊開始上課了!
彼時的我還不知道,三山私塾會逐漸發展擴大,以后會演變成三山書院。
而三山書院中會教出很多品學兼優的學子,他們或致仕,或經商,或當先生教書育人……他們遍布天下,對整個王朝影響巨甚。
5
每日,瑯瑯的讀書聲從院子里傳出去,越過籬笆墻,穿過稻田原野,吸引著路過的行人駐足張望。
三山私塾的名聲就這麼傳了出去。
里長將他家的小兒子送來時,看了看恢復了我爹在世時模樣的三山私塾,頗為欣慰地對我說:「寧丫頭,你是個好姑娘,是那小子有眼無珠。」
我爹在世時,跟里長頗有交情,所以里長才有這一番言語。
我覺得他哪壺不開提哪壺,遂笑笑不說話。
誰知,他將城里的張員外郎的兒子女兒給介紹了來。
這位張員外郎一家行商,是城中有名的富戶,按理說,他這樣的人家是不會將孩子送到我這種小作坊的。
只因為里長跟他家是親戚,一日二人坐在一起喝酒時,張員外郎想說自家孩子正缺個西席,想讓里長介紹個好的。
誰知里長喝高了,合掌一拍,說:「還找什麼,自家門口就有個最好的!」
隔日,就將人帶了來。
據說,起先張員外郎還半信半疑,覺得自己酒后被里長給誆了,遂站在墻根下不愿意進來。
正好那時我正在教孩子們《論語》。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誰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葛屠夫家的小胖墩舉起了手。
我點他:「書念,你說。」
他站起來兩手放在身側,端端正正道:「先生昨天說了,這句話的意思是,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實事求是,這才是聰明。」
我笑了笑回答他:「書念說得很對,不過今日先生還要再延展一句,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固然好,但卻不能就此駐足不前,若明知道自己知識淺薄,卻不潛心求知,反而安逸懶惰,那也不是聰明人的行為,知識永無止境,需要自己主動探求。不只書念,大家都明白了嗎?」
學堂里頓時整整齊齊一片回道:「學生明白了,謝先生教導。」
我看著這整齊統一的畫風,想到彼時還在田間野畔打架撒潑的孩子們,有一日竟變成如今的端正模樣,心里正自欣慰,就見里長帶著一位笑意盎然的老伯走了進來。
那位老伯就是張員外郎。
里長問道:「咦,葛小胖怎麼改名字了?」
葛書念本名葛小胖,是他爹給他起的。可自從小胖知道了清寧名字的來由后,回去就央著他爹要改名字。
后來葛屠夫帶著他找上門來,吞吞吐吐地說明了來意,一張大手摸著腦門頗為不好意思。
我想了想,給小胖改名葛書念。
寓意希望他可以敏而好學,博通古今,若有朝一日一飛沖天,亦不忘父母教養之恩。
葛屠夫滿意極了,隔天又是送肉又是送酒,不消細說。
如今里長問起來,我將其中緣由講了,二人便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