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
醫生說,盡快送它走吧,它已經很痛苦了。
可是我就剩下它了啊。
是我舍不得放手。
我還沒做好準備跟它好好告別。
快凌晨的時候,我輕輕點了點頭,一直等著的醫生把它送進了注射室。
64
它身體明明還是暖和的。
它好像只是在睡覺。
我為什麼連黃仔都留不住啊?
將黃仔火化后,凌晨五點,我抱著裝骨灰的小罐子回了家。
進門后,關門的時候我頓了下,低頭看向腳邊。
「狗兒要聽狗兒歌,大黃下雨要回家。」
「下雪啦,下雪啦,雪地里來了個狗畫家。」
「它在雪地畫梅花,記住啊,記住啊,直走就是我們家。」
黃仔啊,回家了。
65
(番外)
袁莉流產了。
而且再也懷不上小孩了,她一度悲憤到怨天尤人,甚至罵上了她那個很久都沒有消息的女兒陳星。
果然是個白眼狼,還用那麼惡毒的話詛咒自己。
她反正要死了,自己生二胎留個后又有什麼不對嗎?
袁莉聽見有人敲門。
開門后,是陳星的前夫。
她從鼻子里哼出一聲,再有錢又怎麼了,都離婚了,她也撈不到錢了。
陸琛進屋后,身后一堆人涌進來開始搬動屋子里的東西。
「你要做什麼?」袁莉吼道,「我要報警了啊!你敢動我試試,我是孕婦!」
陸琛坐在沙發上,環顧四周。
他身側的人上前道:「抱歉女士,您跟您老公因為拖欠房租已經兩個月,所以只能強制執行趕你們出去了。」
袁莉震驚了:「你們憑什麼?我在這里住了十幾年了!都跟我自己家的房子差不多了!」
陸琛安靜道:「憑這里被我買下來了。
以及你老公上班的公司。你們根本不配住在這里。」
陸琛要走的時候,被袁莉拽著褲腿哭哭啼啼:「女婿啊女婿!你就忍心丈母娘流落街頭嗎?星星也會難過的啊!」
陸琛撥開她的手,冷聲道:
「第一,我不是你女婿。」
「第二,陳星已經跟你們斷絕一切關系,你們也不再是她的父母。」
「第三,你流產懷不上小孩,是你應得的。」
她聽到這里,愣住了。
陸琛:「孩子,是會選父母的。懂了嗎?」
66
五年后。
大山深處的貧困山區小學里。
秦剛開著越野車爬坡上坎,車子熄火無數次。
又跟著村民走了十幾里的山路才到了那個學校。
學校已經修繕過了,明亮的教室,雪白的墻壁,操場上迎風飄揚的五星紅旗。
一個皮膚曬成小麥色、胡子拉碴的男人,頂著烈陽,戴著草帽,站在腳手架上畫墻繪。
晚上兩人躺在長椅上,夜空星星遍布。
啤酒罐撞擊聲,在夜晚顯得格外清脆。
秦鋼:「陸哥,你真的不回去啦?這里條件也太差了,你怎麼受得了啊……」
「她都能習慣,我又有什麼不習慣的?」陸琛仰頭喝了一大口啤酒,剩下的倒在草地上。
秦鋼感慨:「嫂子這輩子……比黃連還苦,我就沒見過這麼慘的姑娘。」
「是我不夠好。」陸琛看向星空,「是我配不上她。」
「她吃了那麼多的苦,生了那麼嚴重的心理疾病,我竟然沒意識到。」
「我沒有資格當她的老公。」
「我日日夜夜跟她朝夕相處,居然都沒發現,她那些反常的行為跟表現,是在求救。」
陸琛紅了眼眶:「即使是這樣,她也沒有選擇自暴自棄,而是來了這里,努力生活,還救了個孩子……」
他說不下去了。
三十多歲的男人,肩膀垮下來,哭得像個小孩子。
他怎麼舍得再拋下她,留她一個人睡在這大山深處?
他得留下來,繼續她未完成的理想。
他得贖罪。
秦鋼拍拍他的肩膀:「這輩子苦吃夠了,下輩子嫂子一定會很幸福的。」
就像開不敗的花。
像冰川上的雪蓮,珠峰上的雪兔子。
被風吹彎了背,被雨打折了腰。
但最后,她仍然能夠倔強溫柔又強大地重新站起來。
去擁抱這個——
未曾愛過她的世界。
-完-
水煮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