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住惡心得快要吐出來的反應,終于想起她偏執又可怖的樣子似足了誰,她分明,跟夢中的蘇明豐瘋得如出一轍。
或許我錯了,我不該從她妹妹入手,而是該給她另一種誘惑。
于是我慢慢靠近她,低語道:「是嗎?如果你這麼愛他,怎麼不自己為他去死,還威脅他呢?」
若不是她曾拿手里的東西威脅過蘇明豐,她絕不可能還活著。
她果然慌了,語氣開始變得焦急:「那不算,那怎麼能算呢,他掐我的脖子,掐死了我,這世上還有誰這麼愛他?所以我才藏了點東西,我只是、我只是想永遠陪著他而已,他答應了的,只要我安分守己,我便是他一輩子的大丫環。」
我繼續步步緊咬道:「可你安分守己了嗎?你來求我提你做姨娘,是知道他愛上舒兒了吧,你根本不想做丫環,你想做他的愛人,對不對?」
「怎麼辦呢,他快要娶舒兒了,娶了,他就再看不見你了,你說一個高高在上但不在你身邊的蘇明豐,和雖然落下來卻只屬于你一個人的豐郎,你愿意選哪個?」
「好冬畫,夫人答應你,只要你把東西給我,我便讓他永遠是你一個人的。」
話畢,落入我眼簾的,是她貪婪的眉眼和忍不住雀躍的嘴角。𝔁ᒑ
這世上的惡鬼都是相似的,為自己找遍愛的借口,卻永遠抵不過內心最自私的渴望。
是蘇明豐自己,親手養大了這個跟他一樣的怪物,如今被她吞噬,當真公平得很。
12
那些蘇明豐趁著大公子生病暗害他的證據從老夫人的小佛堂傳出來的時候,向來硬朗的老人家一下跌坐在蒲團上。
她想不通當年明明是好心接那些困窘的同族讀書人來照顧,怎麼會有豺狼被富貴迷了眼,竟狠心害死府里唯一的子嗣。
悲傷籠罩了老夫人整個人,可她是隨夫上過戰場的鐵娘子,是曾獨自支撐侯府十幾載的當家人,很快,她便知道當下更該做的是什麼。
「他跟你是夫妻,一損俱損,說吧,你愿意告訴我真相,想求的是什麼?」
我砰的一聲跪下,把做夢以來的事和盤托出,老夫人敬佛理,有慈悲,證據放在她眼前,她會信我,末了,我伏身虔誠地拜她:
「娘,認不清那只畜生的不只是您,我自己眼瞎我認了,可軒哥兒是無辜的啊,他也是在您膝下長大的,才那麼小的人兒,他不該背大人做的孽,求您,把他過繼給大哥,讓他為大哥后繼香火吧。」
那是我兒子的將來,哪怕信老夫人慈悲,我也等得漫長而煎熬,良久,她才開口道:「那你自己呢?」
我直起身,字字真誠:「婉兒任由母親處置,絕無怨言。」
回答我的,是老夫人踉蹌卻堅決的背影,鎮南侯府世代死社稷,她的尊榮讓她可以隨時進宮面圣。
13
老夫人最終還是為我請了和離的圣旨,我跟軒哥兒雖然名分上不再是母子,但她還是準我經常來侯府住照看軒哥兒。
冬畫來找我求藥的時候,我已經兩年未見過蘇明豐,一時好奇,便跟了過去。
他閉目躺在床上,全身上下都被布條捆得嚴嚴實實的,屋子里,是散不去的糞便的味道。
冬畫笑得一臉滿足:「他太調皮了,連去如廁都會出意外,現下可都是我親自給他端,為他擦洗呢。
」
老夫人當年奪了他的爵,逐他出族譜,打他三十大板要了他半條命,到最后還是為兒子心狠了一回,聽我的建議,沒給他痛快,而是把他和冬畫關在了一處。
一開始他巧舌如簧哄騙冬畫往外跑,于是冬畫哭著敲斷了他的腿,再一口一口渡藥讓他能活著。
再后來,他不想跑了,只想死,爬著去撞柱,張嘴就咬舌,冬畫沒轍,只能用布條把他死死綁在床上,連嘴里也不放過。
可今天他又鬧幺蛾子,給他喂飯的時候,他竟緊閉牙關一口也不肯吃,沒辦法,冬畫只得打碎了他滿口牙。
她呵呵地笑著:「這下好了,牙閉不上了,我就能給他喂飯了。」
我望著蘇明豐不斷噴血的嘴,分不出他們倆到底誰更瘋,或許冬畫早就不再清醒,唯一的執念便是這個人在她身邊就行,哪怕他傷了殘了,早就不像一個人,更似一個殘破的玩具。
可那又關我什麼事呢,他當初也沒管舒兒郁郁得不成人形,也沒顧念軒哥兒放我一條生路,那我便只會嫌他還不夠慘。
我打發冬畫去取藥,淡淡開口道:「今日來是想告訴你個好消息,舒兒生了,龍鳳胎,他夫君歡喜得發狂,正滿京城散糖果。」
我剝開一顆放進他嘴里:「其實呢,我有件事沒告訴你,我啊,托菩薩的福,曾經做過一個很好笑的夢,夢里,你居然是舒兒的愛人呢。」
從我來時就沒動過的身軀終于有了反應,于是我便一件件地講,講我死,講舒兒嫁,講他們被人編成愛侶流芳百世。
每講一件,他看我的眼神便多恨一分,可惜啊,他渾身上下除了眼睛沒有能動的地方,就是把它瞪出來也奈何不了我。
于人心而言,本可以從來都比未得到更誅心,這個人,從今往后,身心俱在阿鼻地獄了。
離開前,我同看守的人說,以后這里的事不必找我,直接報給老夫人就行了。𝓍ł
我的人生有慈愛的長輩,可親的手足,懂事的兒子和近來剛愛上的女夫子的生活,也許未來還會有真正的愛人。
它們那麼芬芳精彩,熠熠生輝,有些陰霾,是該放手散了。
蘇明豐,不幸相識,愿此生碧落黃泉,我們都不再相見。
-完-
白菜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