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人都聽見了呼叫聲,去看不知會看見什麼腌臜場面,可若不去,整屋子的人都裝聾子豈不詭異?
躊躇間,院子里又響起另一道驚呼聲。
趕在眾人開口前,我搖搖欲墜地起身:「母親,你帶大家去北廂房看看情況,我跟父親去西邊,行嗎?」
臉上惶恐的表情,任誰看了都是個想要為丈夫遮羞又心里難受的弱婦人。
今日是家宴,夫人們都是長輩,又因說親想看看彥弟的品貌,所以他與父親、蘇明豐單開的小桌只用了一道屏風隔開而已,看看席上少了誰,還有什麼難猜的呢?𝚇ᒝ
許夫人心疼地望望我,帶頭提腳往北邊走過去。
3
廂房門推開,發現里面沒有蘇明豐,而是舒兒跟一個小廝躺在一起的時候,父親向來穩重的臉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痕。
他滿臉震驚地看著我,好像在說,你不是確定這邊房躺的是蘇明豐才帶我來的嗎?
是啊,恐怕今晚所有在場的人都是這麼想的,第二道呼叫聲不過是我聲東擊西,只為了掩蓋夫君跟妹妹的丑聞,可若所有人都這麼想,那跟沒有遮蓋住有什麼區別?
從始至終,我最重要的目的都是先救舒兒出火坑。
在那個預知夢里,舒兒也不是一定要給蘇明豐做妾的,娘和喬姨跪斷了腿,想求我們這位父親把舒兒嫁給那個武將,說他不會介意,會幫著遮掩。
可他為了蘇明豐許的好處,為了自己的官途,一點也不顧及兩個女兒的幸福,執意把我們都推入火坑。
在家從父,若不先把舒兒從這個家摘出去,那蘇明豐就有的是機會得逞。
畢竟我們所有女兒對他來說都是鋪路的工具,舒兒喜歡的那個小武將,現下除非投胎重來,不然父親絕不會點頭答應。
可如今舒兒出了這種事,父親不可能再冒險把舒兒嫁給他中意的利益聯結者,那麼憑著娘跟我的操作,她就一定可以嫁給心愛的人。
那個小武將不會一輩子只是小武將,但讓他發跡的那場戰爭遠在五年后,有父親在,他們等不起。
若是以前,我一定覺得自己瘋了拿舒兒的閨譽去冒險,可夢里我看見了他們相愛的堅決,莫說這點小事,便是后來蘇明豐得手了,那個武將也從未放棄,如果不是為了軒哥兒,我的舒兒未必不能幸福。
我觀察著父親緊握的拳頭,知道他正在兩條路里選,第一條,他打死舒兒,為家里博一個管家嚴的風評;第二條,找個可靠人家把舒兒遠遠嫁出去,從此按下這件事。
以他的心狠和求穩,我想他心里的那桿秤一定會傾向前者,于是我假裝驚訝地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父親,舒兒這定是被人陷害,彥弟婚事在即,到底是誰這麼恨我們喬家?」
母親為彥弟挑的是當朝首輔的千金,這種治家嚴的名聲傳出去,庶妹們自然能為他帶來更好的親家,可想嫁女兒的,恐怕得思量思量這份狠心了。
果然,他眼里的狠厲收了回去,邊往外走邊吩咐道:「舒兒席上醉了,你扶她回去吧,跟你母親講,她跟彥兒同歲,也該找個穩妥人家了。」
走出幾步,他又倏地掉頭道:「你妹妹既在這里,那另一頭房里的又是誰?」
我低頭用光影掩住上翹的嘴角,那還能是誰呢,自然是我光風霽月的夫君,和一個,我要綁死在他身上的污點。
4
娘派來請我的媽媽面色難看極了,縱然知道事涉后宅,父親還是忍不住跟了上來,然后就看見他的好女婿,衣衫凌亂地跟一個丫環躺在一起,而那個丫環,正是從小在蘇明豐身邊服侍的冬畫。
據說在我來之前,他連身上這件衣服都沒有,也難怪,那迷情酒是特調的,勁兒大,自然畫面沖擊也大,甚至大家都不愿意弄醒他們,紛紛走出房間到了大廳。
眾位夫人面色復雜地看著我,我娘更是率先開口指責我:「你說說你,這丫頭是他身邊從小伺候的,你賢惠一點,早點幫他納了不就沒事了?」
世情就是這樣,給女人套上無數枷鎖,卻對男人的要求低得令人發指,哪怕母親此刻心疼死了我,面上也得先教訓我好讓我善妒的名聲少一點。
幸好,我早有準備。
「都是女兒的錯,女兒不該聽錯了廂房方向累得夫君出丑,其實,其實女兒早幾天已經抬了冬畫做姨娘,所以娘,夫君可能就是喝醉了以為在家里,您和爹可別怪他。」
話一出口,房間一時靜了下來。
若這個丫環他一直喜歡、我不替他納,那這件事他有錯,我也沒什麼好名聲,甚至大家會更把目光放在我的不賢德上。
但如今我已替他納了,他卻連來岳家都要帶著姨娘,甚至還猴急成這樣,這簡直是在往我爹臉上啪啪打耳光,在場的都是積年的人精,誰會信一個還能辦事的男人的醉酒?
大昭以孝治國,女婿亦是半子,到了這個地步,哪怕蘇明豐是個男人,哪怕世人習慣了寬容他們的下流無恥,他也再逃不過不孝這頂更大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