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回他信,順道將此事告訴了寧王。
這之后韓舟失去了聯系。
年底,清瀾江堤壩竣工。第二年,天和九年初春,父親回京述職,被留任吏部任職侍郎。
我們買了間宅院,在京城安了家。
春闈放榜那天,我特意去看了皇榜,沒有韓舟的名字,我心情極好,對月喝了一壇酒。
寧王受了皇命,要領兵去北面,走前他來見我時,穿著銀色的盔甲,威風凜凜。
我夸他英武,他站在房中笑,眉眼似畫。
「你送我副護膝吧。」他盯著我桌上的新做的護膝,「騎馬極冷。」
我哭笑不得,但還是將護膝給他了。
其實,原本也是給他做的。
「王爺注意安全,早去早回。」我道。
「知道了。」他走了幾步,又回頭看我,「竇宴,那枚玉佩是太后給我的,讓我將來給我喜歡的女子。」
他說完,就走了。
玉佩?我猛地想起來,前年押王堯回京途中,在林中遇險,他當時給了我一枚玉佩。
我后來忘記還他,一直收在木匣中。
我翻出來細細看了一遍,又忍不住失笑。
五月時,他給我來信,還捎了北面的特產,說他中秋節前會回來。
父親很忙,他任上的事也常和我商量,因為有過兩世的經驗,我對朝中官員的了解,要比父親更深。
這年,父親升到三品,是名副其實的高官大員。🞫ᒑ
端午節那天,我隨著大家去看龍舟賽,鑼鼓宣天時,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于公公。
「竇小姐。」于公公擦了額間的汗,「出事了。」
他說,寧王關外巡視時,遇到了北莽人,兩方交戰,寧王連人帶馬墜了斷崖。
我周身冰涼,「去找了嗎?」
「很多人在找。
」于公公低聲道,「這段時間,您在京城活動多小心一些。」
我懂于公公的意思,寧王和晉王是兄弟,只要寧王死了,圣上一定會將晉王放出來牽制齊王。
若晉王再次得勢,我和父親就有危險。
這一夜我做了個噩夢,夢見寧王渾身是血,絕望地望著我。
他說:「我自小受母妃厭棄,外祖和舅舅也不喜我,現在姐姐也不喜歡我,這人世對于我來說,沒有念想了。」
我從夢中驚醒,大汗淋漓。
朝中亂糟糟的,風云暗涌,父親也更加忙碌。
八月,晉王從宗人府被放了出來,他收斂了很多,低調行事進退有度。
而這以后,我又見到了韓舟。
他得意揚揚到我面前,「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竇宴,不到最后,咱們誰贏可不一定。」
「你現在跪下求我,我念著情分,還能納你為妾,保你父女一命。」
「是啊,不到最后誰知道誰會贏?」我拂袖,不再理他。
十月,父親被人彈劾,十一月被貶為嶺南交河縣縣令,但得陳閣老作保,父親降職至六品,坐吏科給事中。
寧王沒有消息,晉王開始沉不住氣。
這一次他和三年前不同了,我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十二月初,京城到處在宣揚法華寺知恩大師,說他在臘八節那天開堂講法。
我的預感更加強烈,便找了父親,詳說了我的不安。
臘八節那日,京中官眷在大量的宣傳和鼓動下,紛紛去了法華寺 。
不但如此,郊外還設了雜耍,沒去法華寺的人,便去看雜耍。
朝中休沐,我和父親在家關好門,不敢擅自出城。
下午申時開始下雪,漫天雪花僅用了短短一個時辰,就為京城攏上了一層白幕。
不知從哪里傳來擂鼓聲,我和父親走到院中靜聽著。
申時兩刻,城門關閉。
于公公急匆匆來了我家,他喘著氣道:「晉王起事了。」
「他是將所有在法華寺祈福的官眷抓了?看雜耍的百姓也控制了?」我問道。
于公公點了點頭,「得虧您沒有去。晉王抓住那些人做要挾,這一次,他來勢不小。」
晉王,要逼宮篡位。
20
幾乎所有的官員和勛貴的家眷都被控制了。
有了那些人做人質,整個京城就等于被捏在了晉王手里。
酉時,天漸漸黑了,積雪已近半尺厚,我攏著手站在巷口聽著皇宮方向的打斗聲。
半夜,韓舟來找我。
我和父親都沒慌,因為我知道韓舟不會要我的命,至少現在不會。
他要讓我看著他平步青云,看著他攀高登頂。
「新茶沒到,韓大人將就著喝吧。」我給他煮茶,又親手為他做了一碟桂花糕。
他捻了塊糕,喝了口茶,露出懷念的表情,「還是你做得好吃。」
父親在桌底攥著拳,生忍著怒意。
「好吃你就多吃點。」我給他續茶,「晉王入宮了嗎?」
韓舟頷首,「半個時辰后,就會有好消息傳來。」
韓舟在桌面上握住我的手,「竇宴,和我回家吧,我休了王茜舒,你還是韓夫人。」
我反握住他的手,輕拍了拍,「莫急,韓大人。」
這一夜過得很快,但似乎又很慢,天亮時,一群官兵將我家圍住,韓舟眼睛一亮,噌地一下站起來。
「竇宴,跟我回去做韓夫人,是你現在唯一的活路。」
我笑了,「多謝韓大人給我留活路,但我沒你心善,我沒給你留。」
他臉色一變。
就在這時,大門被推開,寧王大步走了進來,卷著一身寒涼,殺氣凌人。
韓舟看見他,跌坐在椅子上,「你沒死?怎麼會,前世明明……明明是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