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搜腸刮肚也沒想起來,這位「梁序之爺」究竟是什麼人物。
這一整個假期里我足不出戶,為我奶的相親大業操碎了心,身邊的雄性生物除了我爸,只有已經絕育的小肥貓張麗美。
「不知老板你去哪里聽來的讒言,但小元我對你絕對忠心耿耿!」我把胸脯拍得啪啪響。
梁序掏出手機。
我一下噤聲了。
手機的相片赫然是那位十八套房的粉大爺,不過他這次穿了更為清新亮眼的綠色襯衫。
大爺的審美,真活潑。
6
我一時失語,目光在相片和梁序臉上來回穿梭,最后還是選擇客套一句——
「老板,你和你爺長得還真像。」
梁序收了手機,慢條斯理放進口袋。
他沉默,像是在等后續。
「夕陽紅里面二百多個老頭,我奶就對你爺爺有反應。」我硬著頭皮,繼續開口。
我依稀記得我奶當時一下驚醒,說看他一臉大褶子想吐……
這應該也算有反應吧?
梁序繼續沉默。
我一向擅長察言觀色,現在看著他那張沒啥表情的臉,一下子也拿不準了。
富養出來的孩子真不單純,情緒說不上臉就不上臉了
「我就說咱爺的帥氣我在哪里感受過,原來是在老板你的身邊啊!」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梁序眼睛亮晶晶的,「你是說,你覺得我倆很像?」
這讓我怎麼回答?
除了性別,他倆幾乎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拋開大爺的十八套房子不談,他就是個白頭發、滿臉老褶子的普通老頭啊。
而梁序——
我倆第一次見面,我這顆實在沒有裝下什麼文化知識的大腦,當場閃現素質三連——
「媽的,長這麼帥,臥槽。」
不過,在他灼灼的目光注視下,我還是艱難又違心地點點頭。
從梁爺爺到梁序,偉大的梁奶奶實在付出了太多了。
梁序若有所思。
我不理解他在若有所思些什麼,反正也學著他裝模做樣若有所思。
窗外細碎的光斑落在我眼睛里,我伸手想揉一揉。
梁序的手卻先我一步落在我臉上。
他微涼的指尖落在我被空調吹得紅撲撲的臉頰上,輕輕掐了一下。
「我都說了會給你回復,為什麼還要找替身?」
他語調輕緩,氣息像小羽毛似的飄在我的臉上。
嗯?
替身?
我找個八十歲的老頭當替身?
梁序,你要不要聽聽看自己在說什麼?
都說網絡小說源于生活,我現在有點相信了——總裁大多數腦子都不正常。
7
老板神奇的腦回路震驚我一萬年。
直到下班我都沒能從那句「替身」里面緩過神。
晚上吃完晚餐,我奶葛優癱躺在沙發上追老鐵情定夕陽紅。
我脫了鞋學著她的樣子躺在她身邊。
「奶,我有心事。」我嘆了口氣,把頭靠在她肩膀上。
她把目光從電視上移下來,懶懶散散睨了我一眼。
「那你挺能藏事的,心里揣著事,一點沒耽誤你炫三大碗干飯。」
……
沉默將是今晚的康橋。
很好,她成功用一句話堵住了我的嘴。
幾天沒關注,老鐵情定夕陽紅已經更新到第二十三集了
電視鏡頭掠過主持人落在了一張熟悉的臉上——梁序他爺爺。
他還是穿著那件扎眼的粉色襯衫,頭發疏的一絲不茍。
女嘉賓的 VCR 播出十秒不到就被他滅了燈。
「這個阿寶色調色我很不喜歡,我有白內障,看不清畫面。」
梁序爺爺有些為難地解釋了一下滅燈緣由。
看見這張酷似趙本山的臉,梁序那句「為什麼還要找替身」在我腦子里又一次炸開鍋。
「唉。」我翻身把頭埋在沙發里,長長嘆了一口氣。
「真有心事?」
奶奶把電視音量降下來,用遙控器戳戳我的肩膀。
我起身,癟嘴,點點頭。
「我覺得我老板腦子有點不太正常。」
奶奶表示贊同,「聽甜甜說過,他可能真有點圣母病。」
……
我難得地再次沉默三分鐘。
「我給你想辦法。」我奶打破沉默,朝我點點頭,整個人顯得出奇的沉穩。
事實證明,她是個悶聲干大事的人。
第二天一早,老板辦公室準時送達一個寄件人署著我名字的快遞。
老板拆包裹的時候正趕上小張去送文件。
梁序也沒避嫌,當著小張的面拆開了那個粉色蕾絲的精美包裝盒——
盒子里赫然是兩瓶腦白金。
我想我大抵是要失業了。
8
我不敢直視梁序黑黝黝的、帶著審視意味的眼睛。
他沉默了一上午,大概是在找個理由把我體面地辭退,最好還不用賠償我違約金,我已經把頭低到地上,恨不得當場給他磕三個響頭表示我的歉意。
至于小張,憋笑憋得馬上要窒息了。
「老板,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極力露出一個令人信服且狗腿的完美微笑,「這是你素未謀面的我奶送給我久仰大名的咱爺的小禮物!」
我不敢抬頭看梁序的表情。
現在我只有一個想法,就是陰暗且扭曲地爬行,然后滾出這個位于地標建筑 18 層的辦公室,躲回我位于城市五環的臥室里,這輩子再也不出門,以防我出門碰見梁序和小張把臉丟到太平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