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奶看中老年相親節目。

出場的大爺不是有十八套房就是退休金三萬八。

我抖機靈在節目視頻下面留言——

「怎麼報名？我一眼相中了好幾個大爺。」

「不是錢不錢的事，主要是喜歡成熟穩重的。」

「更喜歡那個十八套房的粉色衣服大爺，看起來很有文化，和我很般配。」

誰知道因為節目過于硬核，連帶著我一起火上熱搜。

節后上班。

老板頂著濃重的黑眼圈把我叫進辦公室，語氣沉重：

「我想了一夜也沒明白，你前幾天不還說最喜歡我嗎？」

「為什麼轉頭看上我爺了？」

1

我爺死的第八年，我奶終于在我爸媽的勸說下，決定在七十八歲這一年尋找人生第二春。

正好我們市電視臺舉辦了一個中老年相親節目——「老鐵情定夕陽紅」。

請來的據說都是本市優質的離異喪偶男性。

我興致勃勃帶我奶一起看，企圖從中給自己物色一個新爺爺。

節目組沒有開玩笑，上場的大爺各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

不是存款八百萬就是十八套房，再不濟退休金也有三萬八。

節目一集一個半小時。

我奶視金錢如糞土，昏昏欲睡，一個沒相上。

我打開手機，看看三百塊錢的余額，十五分鐘換了三個老 baby。

上場的第四個大爺耳背，聲如洪鐘，自我介紹直接給我奶驚醒。

「去給我接點水。」她懵懵地瞟了一眼電視，指使我。

「看見帥哥就口渴，真有你的。」我嘖嘴。

眼神在她和電視機里穿粉紅襯衫的洋氣大爺之間來回打量。

她換了個姿勢，躺得四仰八叉，相當叛逆。

「一臉老褶子，看他想吐，我喝水壓一壓。」

我：……6。

「老伴死得早，我一個人過了十多年……」電視機里的粉襯衫大爺介紹自己參加節目的初衷。節目組也很會，適時給大爺飽含熱淚的眼睛來了個特寫，再配上相當煽情的 BGM，仿佛串臺到隔壁《情感在線》。

「他好深情，我好愛。」我掏出手絹，擦了擦實在沒憋出來的眼淚，「果然無論幾歲，貞潔都是男人最好的嫁妝。」

大爺抹抹眼淚，接著訴苦：「十八套房子，現在就我一個人收租，年紀大了，提著那麼多鑰匙……」

后面我聽不下去了。

手里手絹一扔

打開手機。

在 app 上搜索這個節目。

接著在節目底下發瘋抖機靈——

「怎麼報名？我一眼相中了好幾個大爺。」

「錢不錢的無所謂，主要就喜歡成熟穩重的男人。」

「最喜歡那個十八套房的粉大爺，人又帥說話又好聽，和我般配得很。」

2

我出名了。

「老鐵情定夕陽紅」因為過于硬核，上線第二天就火上熱搜。

我和那幾條沒羞沒臊的評論也一起「雞犬升天」。

我看著自己漲粉 3000+的短視頻賬號，陷入沉思。

「我實在不好意思點破你。」

「別和我搶，我也心動了，真的喜歡老男人嗚嗚嗚。」

「粉大爺我也喜歡，不為房子，主要是喜歡粉色。」

……

我咽了下口水，看著持續噌噌上漲的粉絲，赤腳跑出去，哐哐敲我爸媽房門——

「媽，我要當網紅了！我好像出名了！」

3

我的網紅夢破碎了。

早些年拍過的各種土味視頻，被神通廣大的網友扒得連褲衩子都不剩。

別說當網紅了，連我媽都覺得我低俗。

我的抖音現在就是哈哈怪打卡小景點。

假期最后一天，我躺在沙發上悵然若失。

「怎麼這副表情，你之前不是說最喜歡上班了嗎？」我媽在陽臺收衣服。

「我比較善變。」我苦著臉。

事情的真相是——

我 18G 沖浪，在小綠書上看到有姐妹表白領導被拒，從此天天摸魚，沒人來管。

計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速從網上搜集了 3 個 g 的表白信，整合成一個文檔發給我老板。

怎麼說呢，有點效果。

從那天以后，老板根本不敢抬頭看我。

我坐在最顯眼的工位上，過上了夢寐以求的日子，哐哐摸魚摸了十來天。

就在我以為這種美好生活要繼續下去的時候，領導幡然醒悟。

下班之前，我佯裝接水，準備在茶水間帶薪摸魚直到下班。

結果和老板茶水間狹路相逢。

「元笑笑，該工作你還是要工作，別想著能用對工作擺爛這種方式引起我的注意。」

老板梁序側過身子攪拌手里的咖啡，聲音冰冷。

我大驚失色。

這麼多天的摸魚，難道都被領導看在眼里？

我當場石化，欲說無語，現在只想用腳趾摳出個芭比夢幻城堡。

梁序咳嗽了一聲：「你寫了那麼多，我還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對我有這種非分之想的。」

外面夕陽正好，橘黃色的落日余暉透過玻璃，落在他緋紅的耳廓上。

我咬咬牙：「上班第一天。」

他淡定地點點頭，一臉了然于心。

「我現在不知道怎麼回復你，等到過節之后……」

他的聲音依舊冷淡，只是聲線有些不穩。

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他就端著咖啡頭也不回離開了茶水間。

腳步虛浮倉促，好像被什麼追著似的。

「我現在不知道怎麼回復你，等到過節之后……」

我反復咀嚼梁序這句話。

機械地摸出手機，給閨蜜甜甜發去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