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婿要進門了,外甥媳婦也要進門了,恐怕日后來的人會越來越多,沒房子可不行。
聽說我家又要蓋房,桃水村的漢子們都跑來幫忙。
「陳二哥你客氣個啥哩,你說村里哪家沒喝過你家的藥湯?」
「就是啊,秋妹還救了我家二小子的命呢。」
「廢話就別說了,大家伙抓緊開干吧,早點把房子蓋好,春妹等著成親哩!先說好了啊,到時候喜酒得請我們多喝幾盅!」
我爹激動得臉紅脖子粗,一個勁地嘟囔:「喝、喝、都來喝,酒管夠,肉也管夠,差不了事。」
興國公也挽起袖子湊熱鬧:「老夫也能幫忙,畢竟在塔山砍過兩年樹呢。」
馬奶奶一把把他薅了回來,「一把子年紀就別丟人現眼了,你出銀子就行。」
「哈哈哈,銀子好說,銀子好說。」
這一邊,有錢又有人,新房子起得極快,另一邊,我和王珩、表哥和水秀姐的親事也操持得差不多。
就等良辰吉日了。
成親前,我忽然心神不寧、患得患失起來。
「你到底中意我哪一點?」傻呆呆地坐在田埂上,任清風吹亂我的鬢發,我失魂落魄地問。
王珩溫柔地替我將發絲挽到耳后:「看見你,我便心安,因為我知曉,落難,你不相棄,富貴,你亦相陪。我想了,成親后我便與你同住桃水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種種田,賣賣小餛飩,如此一生白頭,也是極好的。」
我一怔,「難道你不顧自己的錦繡前程嗎?」
他捏捏我的鼻尖,滿目寵溺:「傻丫頭,伴君如伴虎,抄家、被逐、大地動、瘟疫,幾經生死,如此波折,榮華富貴在我眼中,早已形同煙塵,那些俗物,哪如枕邊人的一息溫柔來的實在呢。
」
他深情款款,百般感慨,我不知不覺便沉溺其中,真想一生都不再醒。
日盼夜盼,六月二十八,終于到了。
那日,國公府一家、王珩外祖一家、朝里的同僚舊識、桃水村的人、孤竹書院的人、老郎中、劉大哥他們都來了。
大槐樹下,擺了整整六十桌,酒和肉流水似的端上來,那叫一個人聲鼎沸啊。
新皇和皇后本來也想來湊個熱鬧,但奈何宮中的規矩實在是多,最終沒能成行。
但他們說,宮中會有人來替他們送個大驚喜。
我家百般好奇,會是個啥驚喜哩?!
吃席的眾人中,有個又黑又矮的胖老頭,那胖老頭吃香喝辣,與里正勾肩搭背,聊得那叫一個熱乎。
「老哥哥,你當多少年里正了?」
里正伯伸手指算了算,頗為得意:「整整二十年了!」
「呦,那你覺得這二十年如何啊?」
「海清河晏,天下昌平,好啊。」
胖老頭喜上眉梢,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如此說來,太上皇執政,還算湊合?」
里正多喝了兩杯,酒早已上了頭:「那是相當湊合,只不過就是總改年號,愛折騰了些。」
「哈哈哈——確實,也不知他折騰個啥——」
興國公在一旁越聽身子繃得越緊,拿著筷子的那只手都在微微顫抖,再看在座的朝中貴賓們,人人低頭猛吃菜,故作沒聽見,但卻看得出,他們個個又戰戰兢兢。
桃水村沒有新娘子不讓入席的規矩,掀了蓋頭喝完交杯酒,我好奇地問王珩,「這老頭是你家親戚?」
王珩詫異地搖頭,「我還以為是你家親戚。方才我聽他說,桃水村山清水秀,他突然打算要留下來,不走了。
」
我笑:「桃水村養老是再好不過的,不過話說回來,我瞧這位雖穿著布衣卻從骨子里透著一股王者之氣,宮里說的大驚喜,不會就是他吧?」
王珩的臉瞬間凝成了苦瓜:「你說的不會是?這、這尊大佛,如何供得起。」
「嗐,他既不提,咱就裝糊涂唄。再說了,咱不偷不搶憑良心做人,怕個啥哩。」
「媳婦所言甚是,日后為夫都聽你的。」
我:「……進入角色挺快啊。」
在眾多的賓客中,孤竹書院的學子們鬧得最咋呼,畢竟是一群熱血澎湃的少年郎啊,飲下幾杯烈酒,便情不自禁地意氣風發起來。
其中有一位少年,據說是孤竹書院第一才子,大家都起他的哄。
「你不是給餛飩鋪專門作過一首詩,還給新娘子起過『餛飩小西施』的綽號嗎,今日怎的倒只顧自己飲酒起來?」
那少年微醺,斜睨向眾人:「不然,來一首打油詩?」
眾人齊聲起哄:「來一首,來一首!」
「好!」少年拿起酒壺,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揮舞長袖,七步即成詩。
「憐貧濟困救饑渴,偶生佛心結善果,
福根哪是憑天造,共祝良緣把酒歌。」
我和王珩齊齊將剛入喉的美酒噴出:「……」
好詩好詩!
可真是一首通俗易懂、勸世警俗、令人情不自禁把手拍的絕妙好詩啊!
-完-
潼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