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怔愣了一會兒,待明白了我不想讓他爭皇位的用意后,這才釋然一笑。
我后來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讓他完全安下心來。
我陪他上山下河體察民情、搭上自己的嫁妝幫他蓋學堂、遍請名醫為他的母妃治病。
我不知道他是何時傾心于我的,就像我也說不上自己是何時對他心動的。
那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又或許只在某一瞬間。
我與他成婚后的第三年,一個尋常的冬日午時,我就著陽光在院里繡香囊。
繡著繡著,我伏案睡著了,再睜眼已被陸月君抱在懷中,行于竹園的廊下。
那時晴冬的暖陽透過竹葉,星星點點落在他好看的眉眼上。
他低頭瞧我睜著眼,頗為歉疚地說道:「本想著抱你回屋休憩的,怪我動作不夠輕,還是驚醒了你。」
我輕輕搖了搖頭,下意識雙手摟緊他的脖頸。
我湊得很近,瞧見他輕咬著唇,不知在想什麼,一片緋紅從他的耳畔蔓延到了臉上。
陸月君啊,是害羞起來,連眼皮和鼻尖都會透紅的男子。
他似是下定了極大的決心,在將我放到榻上時,視線飄忽著對我說:「以后可不敢再在院子里睡著了,會感風寒的……」
「夫人。」
有瞧不見的煙花,在我的心頭炸開。
我至少提醒過自己一萬遍,這只是本小說,這只是個紙片人。
可他現在就站在我的面前,我觸碰到他的手,是切實的溫熱。
既然自古男配就是留給觀眾的,那便讓我來好好愛他一次吧。
我不由分說地將他也拉倒在榻上,四目相對的一瞬,說不上誰的臉燒得更紅。
我也說得磕磕巴巴的:「那既然要休息,不如一起啊,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床也挺寬的……」
他遲緩地應了一聲,與我并排躺下,兩個人都僵成木頭,誰也沒能睡著……
那些日子那樣好,好得像一場美夢。
而這場夢,在陸寒川坐穩了江山,先給陸月君定死罪,再抄我家后,全然破碎了。
我能理解陸寒川的瘋魔,能理解晏知意的狠厲,但他們大概從來沒試著包容一下陸月君的不爭不搶,和我的明哲保身。
7
在我彌留之際,陸寒川來見我了,他終于露出罕見的悲愴和悔意神色。
他該是對晏曉春有些留戀的,畢竟她是他成長經歷里唯一的傻白甜,經典的悲慘童年里的一道光。
看著我,至少能讓他想起為數不多的一點舒心和快樂,這是再鐵血無情的帝王,也無法完全割舍的人情味。
當然了,我并不能茍同原文里陸寒川因為晏曉春的死,茶飯不思、國事不問、發了很久的瘋的劇情。
因為他這樣的人設,不該為這樣的小白兔牽絆那麼久。
我認為會設置這樣的劇情,單純是那個叫「鴻蒙」的作者惡意搞瑪麗蘇、水章節寫的。
陸寒川就該是下午看著我死,晚上就能批奏章的那種人。
他的帝位是晏知意幫他拿穩的,他更沒必要為了我這麼個已經變心的白月光,去為難真正對他有助力的人。
所以我到最后,也沒有對他說一個字。
那些原文里的遺言,那些「愿來世郎君千歲、妾身常健、歲歲常相見」的話,我只在心底默默念了一遍。
這段話我想說給陸月君聽。
可我想了想,還是別了吧。
愿來世,郎君千歲,妾身常健。
不復相見。
我用最后一絲力氣掙脫開陸寒川的手,然后眼前一黑,徹底沒了知覺。
就當我以為,我要回到現實生活時,讓我萬萬沒想到的,命運輪轉,我居然又回到了起點——
再睜眼,依舊是護國寺的廂房,依舊是姣兒憂心忡忡的面容。
我依舊下意識想跑出去,但這一次我還沒跑到佛堂,就停下了步子。
我聽到了那個無比熟悉與想念的聲音——
是月君。
他在佛堂里念經,為他的母親和蒼生祈福。
我沒忍住伸手輕碰了下窗欞,窗戶開得大了一點,我就能看到他的側臉了。
那人依舊,如月如玉,如星如云。
姣兒在轉廊處喊了聲「三小姐」,他和幾個小僧一同向外看來。
春風拂淚,我忍著病痛轉身逃開。
我怕他看到了我,也怕他沒看到我。
沒了我,這一世你就能過得很好了吧。
你不會被牽扯進權斗恩怨里,你不會年紀輕輕就被拋尸荒野。
你會長命百歲,守在離帝都最遠的封地,照料你的七千零二戶子民。
我相信史書也會和我一樣認定:
慧王陸月君,人如其名。
8
這一次,一回房我就命人帶我回相府,一回府我就吵吵嚷嚷:「我要嫁五皇子陸寒川!快!就現在!」
陸寒川如愿被立為了儲君,他迎我進府時,給我的是太子妃的尊榮。
到入宮的時候,我也是皇后之位,后來我是被一步一步貶下去的。
因為我知道,之后晏知意和幾個人精女配都會被送進府里來,我就是被這群宮斗王者熬得身心俱廢,加上之前底子就虛,最后才恩寵盡失,被一杯毒茶送上了西天。
但這次我不會乖乖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