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深下決心與情人分手、回歸家庭的時候,我跟他提了離婚。
他沒有我意料中的配合,反倒顯得倉皇失措起來。
我不是很理解男人。
1.
我重生了。
回到三十歲那年。
很多年沒見過的住家阿姨蔡嬸出現在我面前。
「太太,剛陳先生打電話回來,說晚上不加班,家里也不用做飯,讓帶上寧寧,你們一家三口去外面吃飯。」
原來,是那一天呵。
那個被陳深稱為「生命終點」的日子。
在這一天,他絕情斷愛,與情人分手,決心回歸家庭。
從此以后,他以一個父親、丈夫的身份活著,卻再也不是一個真實的、有血有肉的人。
他把那個叫作陳深的男人獻祭給愛情,留下一具空殼,給他的妻子和女兒。
我就是那個妻。
「蔡嬸,麻煩你給陳先生打個電話,告訴他,晚上不加班就早點回家,我有事跟他說。另外,也不用去外面吃了,你隨便做兩樣菜,就我跟他兩個人吃。」
我交代完,蔡嬸有些遲疑。
「太太,要不,還是你自己給陳先生打電話?我打的話,陳先生要是有什麼問題,我也回答不上來。」
我反應過來。
這通電話,讓蔡嬸來打確實不太合適。
我只是,下意識不想與他再有多余的牽扯。
這通電話最終是我打的。
「陳深,晚上不加班就回家吧,我有事跟你說。」
陳深有些意外:「有什麼事,不能出去一起吃飯的時候說嗎?我們一家人好久沒聚過了。」
我嘴角一動,無聲笑了笑。
原來他也知道?
不想與他多說,我淡淡地道:「也沒什麼好聚的。總之,晚上你早點回來吧!」
是我主動掛的電話。
他似乎怔愣了一下,有個短促的「喂」懸停在電話線那頭。
我能想象他的意外。
畢竟,我以前跟他打電話,總喜歡扯東扯西地說很久,每次都是他不耐煩了,我才依依不舍地掛斷。
我曾經,那樣深刻地依戀過他。
2.
6 點鐘的時候,陳深準時回來。
我坐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腦屏幕,并不抬頭。
「你回來了?桌上有飯,你先吃著,我馬上過來。」
「寧寧她們呢?」
陳深探頭四處看。
家里沒有寧寧,也沒有蔡嬸。
電視沒開,房間燈也是黑的。
他聲音里帶著疑惑。
我在鍵盤上敲打,又拿著鼠標點了一下,看到屏幕上出現「發送成功」的字樣,方才松了一口氣。
活動活動肩膀,起身走到餐桌前。
「我讓蔡嬸送寧寧去我媽那邊了。晚上再去接她。」
「哦。」
陳深坐下來,
我盛了一碗飯,自顧自吃起來。
眼角余光,瞥見他微微一愣。
以前我會很親熱地替他盛飯盛湯,他最開始說,寶寶不必做這些。后來天長日久,他逐漸習以為常。
他愣了一下后,拿起勺子,給自己添飯。
我邊吃飯邊說:「今天叫你回來呢,是想跟你說一下離婚的事情。」
陳深頓住,轉眼看我,眉頭皺起。
「離婚?誰離婚?你又聽到誰家里鬧離婚了?」
生寧寧以后,我辭職在家,生活樂趣之一就是跟別的帶娃媽媽們一起八個卦、嘮個磕。
回家后就在飯桌上跟他分享,外帶媽媽們的花式毒舌評論,說得眉飛色舞。
陳深并不怎麼應和我。
他只是禮貌微笑。
我那會兒傻,看不出他眼里的冷漠與厭煩。
「不是別人家,是我跟你。
」
我平靜地看著他。
「你最近不是正為這件事頭疼嗎?我想著,我們大人之間先把話說開,什麼事都可以商量,最好不要鬧上法庭,盡量把對孩子的傷害降至最低,這一點,你應該也是沒有異議的吧?」
陳深手舉在半空中,似乎忘了還要盛飯的事。
他眉毛皺成一團,眼神迷惑。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沒有想過要跟你離婚。你在瞎想什麼?」
他沒想過嗎?
無所謂了。
「原來你沒想過呀?那也沒關系,如果你這會兒不想提,那由我來說也是一樣的。」
「陳深,我們離婚吧!」
3.
我們離婚吧!
這五個字輕輕松松,脫口而出。
我甚至朝他點了點頭,以加強這句話的語氣。
他出軌這件事,上輩子從頭到尾瞞得我死死地,直到他車禍身亡,我整理遺物,在他許久沒用過的電子郵箱里,看到無數封沒有發出的信。
寫滿他絕望的思念,愛而不得的痛苦,與我相處時分分秒秒的煎熬。
我才知道。
原來,我一團歡喜、傾心依戀的愛人、丈夫、枕邊人,早已將一顆心,虔誠送予另一個女人。
哪怕時間已經過了這麼久,我仍舊無法忘記,那撲面而來的,巨大到窒息的惶恐。
一切過往,一切熟知,全都分崩離析。
我不知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什麼是善意,什麼是欺騙。
如同一條被巨浪拋離在陸地上的魚,離開了熟悉的世界,一切所視所覺,都在失水的視網膜里扭曲失真。
怎樣的光怪陸離。
怎樣的刻骨錐心。
上一世,我用了漫長的時間來重建自己。
所以此刻,我能平心靜氣地跟他說。
陳深,我們離婚吧。
甚至在陳深茫然失措的時候,出聲安慰。
「對不起啊,早知道你這麼大反應,應該等吃完晚飯再跟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