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在那里,忽然覺得悲痛自心中揚起。
他像是把拇指摁在我的疤上,多年后燒起還是會疼。
「可是,你就算比過了你妹妹又怎麼樣。」
「你媽媽還是不愛你。」
……
我愣在那抖了下。
不是晚風吹的,就是覺得好難過,
難過了我就會緊抓他的衣服。
他就笑。
他說,小溪。
「你這輩子就只剩你妹妹了啊。」
「她對你這麼重要啊。」
「沒她你不能活嗎?」
一根手指點在我的額頭。
他不知道他的眉眼似晚星,在我心中放火。
他說,
「小溪。」
「人生并非單軌,而是曠野。」
26
我想和容遠廝混。
這個念頭揚起,就怎麼也燒不掉一般。
我想把他推到床上,看他哭。
因為他從沒有在我面前哭過。
我想去跟他干很多事,我覺得如果去跟他玩那些情侶挑戰我心跳會很快的。
在秦樹旁我就跟個死人一樣。
可是,事實上。
我們倆抱頭鼠竄。
是見不得光的動物。
食物很快又不夠了。
而且要命的是沒有后備油桶了。
這種東西小鎮子還沒有。
而一旦要購入這些,就意味著要進入監控遍布的城市。
哪怕是個小縣城。
都像是把我們這些黑暗生物剝光了,扔到光天化日之下一樣。
……
容遠卻氣定神閑。
「今晚在旅館里住一晚吧。」
「你……不要命啦?買完油桶趕緊走呀。」
我扯著他衣袖。
他就俯著身,透過墨鏡朝我笑。(臨時買的,為了遮一遮自己的樣貌)
「你逃亡還是我逃亡?」
「……」
我哽住了。
容遠要了一間房。
旅館是小招待所,本來就對身份證要求不嚴。
再加上容遠那張先天有優勢的臉。
摟著我的肩膀。
一副偷跑出來的大學生情侶的樣子。
成功混了進去。
27
浴室里嘩啦啦的水中。
我忍不住放空思考。
我覺得我已經很滿足了。
我這輩子沒這麼滿足過。
天長地久在我這里是奢望,我一向能過一天是一天。
可是我就是恐慌,莫名地恐慌。
其實我知道,我知道我們不可能一直躲下去。
我知道道路是有盡頭的,會轉彎。
旅途也是。
某一刻導游宣布我們這趟旅程結束了,我就得下車。
我就得看著容遠被抓走,我拼了命地追。
我摔跤,我一拳砸在地面。
就像是我怎麼也追不上的時光。
浴室薄薄的霧水映在玻璃上。
我在那上面畫下兩個字母。
RY.
是容遠的縮寫。
28
我洗完后,容遠就去洗澡了。
這小招待所接的廣告還挺多。
比如旅游的冊子。
說是九靈峰。
著名詩人 XXX 就葬在這里。
后面附上一則廣告詞:
「與仙人長眠。」
我才知道,是賣墓碑的。
……
在小旅館賣墳位,可真是商業鬼才。
我被人摟住了。
容遠洗完澡總是不愛把自己擦干。
總是濕漉漉的來抱我,蹭到我衣服上。
就感覺我被他從里到外透了個遍。
「在看什麼?」
他鼻尖蹭到我的頸窩。
就著我的手去看那個宣傳冊,笑得賊魅惑。
「好啊,我就葬在這里。」
我去頂他的膝蓋。
「你才沒資格進公墓。」
話說完,我就覺得自己說錯話了。
卻聽見衣領邊,他淡淡的聲音。
「嗯。」
「你說得對。」
「……」
我心疼得沒法說話。
他就牽起我的手,跟我十指相扣。
現在回想起來,那天,我們都預感到了吧。
就像是漫無邊際的旅途里,你意識到自己快下車了。
他垂著眼親我。
容遠太溫柔了。
有時候我在想,他是個不存在的人就好了。
我想象出了他,他陪著我,多好的劇本啊。
因為活生生的人離開更殘忍。
把我的心捧出來切了個細碎。
黑夜的房卷進漫無邊際的晚風。
他的指腹剮蹭過我的手心。
他說,小溪。
「你要自己做出選擇。」
「你要走自己的路。」
「你自己走下去,好不好?」
「……」
我哭了。
我哭得太傷心了,他抱住我。
有些慌亂,他說誒,你怎麼了,怎麼哭了。
哭成這樣,臉都花了。
不哭不哭,我錯了好不好?
寶貝,我錯了。
我打開了他的手,說。
「你這不是道別是什麼?」
他愣住了。
他說,「我怕我沒有機會……」
我怕我沒有機會,跟你說一聲再見。
29
第二天,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般。
我和他很早就起了,早上上路總是避人耳目一些。
我本來以為,我們會直接回到車上。
結果他卻說,可以留在早餐攤吃個早飯。
吃早飯時,他神秘地眨眨眼,說給我準備了一個東西。
我無聊地撥著筷子,
說:「你給我準備什麼啊。」
「不會是 520 的禮物吧?」
「容遠,你還過 520 啊?」
今天確實是 5 月 20 日。
只是容遠看起來就不是會過這種節的人。
我純當對他的一種調侃。
結果他盯著我。
點了點頭。
眼神好無辜好清澈。
弄得我都沒辦法笑話他。
漸漸地,早餐攤也有了些人,
我們這個座位旁圍了兩個小孩,似乎是店主家的孩子。
大點的那個似乎是姐姐,小點的是弟弟。
弟弟太活潑了,轉著圈玩的時候撞到了我腿上,所以我對他們有了些關注。
姐姐略老成地站在一旁,想攔著弟弟,也不怎麼攔著住。
似乎到了早飯點。
鋪子里的客流量好像變多了。
我和容遠準備走了。
這時候,身后忽然響起了巨大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