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想烈火的烙印降在他的腦門上。
綻出一道很漂亮的血花。
可是,那可不行。
他死了,我怎麼辦?
……
我問容遠有駕照嗎。
他該死的沒有,我也沒考過駕照,所以我就只能把我的生命付托給他的實踐出經驗。
田野旁的路并不好走,顛屁股程度不比自行車好多少。
而且還挺熱的,我拉開車窗。
曠野自由的風,洋溢進咔噠咔噠運作的車廂內。
晚上好冷,我睡在容遠懷里。
我精神不太正常。
我在思考,其實我從沒有喜歡上秦樹過。
如果容遠像秦樹一樣綠了我。
我會瘋了般沖到他身前質問他。
會死命地想要揪出那個他出軌的女人。
會說分手,會說你這傻 X 到底哪只眼睛瞎了。
但這一切暫時還沒有發生。
不安已經溢滿我的胸腔了。
22
在我拆掉車里最后一罐黃桃罐頭時。
容遠搭著方向盤,略無奈地看著我。
「吃的沒有了。」
「……」
我叼著那瓣黃桃,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
他就笑。
說,你不是人質你就是個拖累,你是來度假的,沒了你我還能再多開半程。
我立馬板著臉看他,可是他俯身親過我的嘴角。
我想問他這個牌子的黃桃罐頭糖水好吃嗎。
就聽見他淡淡地說:
「可是我心甘情愿。」
「……」
他說情話很土,一點也不好聽。
車子駛到一處小鎮。
這個鎮子,像是連高德地圖都找不到的地方。
但難保通緝令發不到這里。
現在網絡這麼發達。
容遠又長得這麼好看。
進了鎮子里我才發現,就算是通緝令發到了又怎麼樣呢,這里來來往往的人。
魚攤旁面無表情兜著網的攤主。
小賣部靠著門框抽著煙的主婦。
每一張臉,看起來都像是能登在通緝令上的程度。
……甚至連這里的賓館,都不需要身份證登記,多加錢就好。
也正是因為這個「多加錢」,容遠只訂了一間房。
也許我們該買完物資就走。
因為和人多待一秒,就是意味著消息被傳播的廣度多增一圍。
可是,容遠還是揉了揉我的腦袋。
……女人在處理生理上的問題時,有時就是要比男人麻煩許多。
對我來說,泡個澡,靈魂都被洗滌了一遍。
容遠說得對,我就是來度假的。
可容遠不是,他是亡命,他亡命還帶著我這麼一個度假的人。
他想不開了。
他早就想不開了。
23
這鎮子好像夜晚才會恢復生機。
可生機好像也是從腐朽的土地里抽枝出的怪物。
發廊前閃著曖昧的燈。
賓館下人聲喧嘩,大聲地喊著加錢加錢。
容遠叫我乖乖待在房間里不要出去。
他有事要去辦。
我很乖的,我的優點就是乖,可是一直以來,乖從沒給我帶來過什麼。
我的媽媽不愛我,妹妹搶走了我男朋友。
我乖乖等在這個世界的中央,后來發現,我只是被人踩碎了扔泥地里的紙屑。
所以我不想好好活著了。
如果容遠要拋下我,那就把我葬在公路旁好了。
我不希望人死后有靈魂,這樣我就可以當作我從來都沒來過。
……
房間的門口兀自響起鈴聲。
我覺得這不是容遠,容遠帶了鑰匙的。
所以我不打算去開門。
可是門鈴變成了急躁的拍門。
一下一下,然后我聽到了門外中年男人的聲音。
「小溪,我知道你在里面,小溪。」
「嘿嘿,你是不是跟那個通緝犯在一起?」
這個聲音,好像可以連根把我的噩夢直接拔起。
這些年,我知道我的爸爸沒死。
因為他甚至每年都會給我打電話找我要錢。
他賭錢肯定又賭輸了,被那些放高利貸的切掉了小拇指。
后來,我不知道他滾去哪里了。
我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他。
我甚至都不能拿噩夢來形容他,他就是我流膿的傷口。
現在手指插進那里面,慢慢地攪動。
我六神無主地坐在床上,聽見他在門外說:
「嘁,你不開門也沒事。」
「老子準備報警了。」
「嘿嘿,懸賞金一萬呢,夠我,夠我賭一發了。」
「……」
我猛地拉開了房間的門。
顫抖地看他。
我不能讓他報警,我不能,即使他是水蛭,是搗破我傷口的禍首。
這個男人,和我當初見他最后一面時又不一樣了。
我簡直不想承認,我的身體留著他一半的血。
那股骯臟感讓我想當場吐出來。
他氣息虛浮,臉色蠟黃,瘦的好像就只有皮包骨頭。
他噴出來一股煙,我捂著鼻子退后好幾步。
余光瞥見了他胳膊上的針孔。
我猛然瞪大了眼睛。
「你……」
我感覺身體里那一半血在翻涌了,我無意識地顫抖著,我聽見他說。
「嘿嘿。」
「我的乖女兒……」
「你真是爸爸的聚寶盆……」
他上前抱住我,我劇烈地掙扎,他身上臭死了,他明明那麼瘦,力氣還那麼大。
我狠狠地咬在他的手臂上,他吃痛了。
狠狠地甩了一巴掌甩到我臉上。
「操你媽的,給你臉你不要是吧???」
我站都站不住,咳了聲,發現有抹血落在地板上。
他瘋了,他精神不太正常,
他又來上前拖我,我死命地踹他。
「操。」
「老子對你這麼好,你他媽干什麼啊?」
「你是我親女兒!我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