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回門,青府門前,一堆小乞丐圍著討要,趙軾軒揚了一把銅錢,乞丐們你爭我搶。
我扶起撲倒我腳邊的小乞丐,他握了一下我的手飛快跑遠。
無人處張開手掌,一張小紙條靜靜地躺在我掌心,看過紙條內容,我將紙條銷毀。
出了后門,胳膊便被一個婦人緊緊拉住。
「你這死丫頭咋不跟我報個信,心是越來越大了。」
我扭頭,看向拉住我的母親。
她用指頭狠狠戳我腦袋,「你個死丫頭,要你有什麼用,你怎麼不去死?」
自從家里遭了變故,她就變了一個人似的對我非打即罵。時常惡狠狠地盯著我問為什麼死的不是我,又哭自己命苦,中年喪夫喪子。
我舉起一吊錢,她的叫罵聲瞬間哽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她揚手一把奪去過,叮囑我不要忘記父兄是怎麼死的,扔給我一個小香包憤憤離去。
我漠然看著她離去,揣著香包回到院里。
轉過回廊,就被青林伸手截住。
躲過他伸過來的手:「我現是趙府的人了,讓人瞧見不好。」
青林陰沉沉地盯著我。
我越過他擦身而過時,他吸了吸氣,忽然低聲說:「三天后我在瑞祥茶樓雅間等你,你敢不來,哼!」
瑞祥茶樓,我當然知道,這個茶樓曾是我家的,現在是趙府的產業,它對面的福鼎酒樓也曾是我家的,現在成為青府的。
心頭一窒,我停下腳步,轉身,手握香包輕快地淺笑:「好,我一定會去,而且,我保證你會開心死的。」
沒理會他錯愕驚艷的模樣,我笑著離去。
回到趙府,趙軾軒以學業為重睡在書房,青柳不能讓他放棄學業陪她,只能揉碎帕子眼里淬了毒似地看我。
趙軾軒指名讓我從此在書房伺候起居,青柳新婦怕背妒名,只能大度同意,鋪床疊被打水洗漱,晚上還暖被窩,我的活可不少。
找個給趙軾軒買筆墨的理由,我出了趙府來到瑞祥茶樓,樓外面門臉和樓里裝飾與從前一樣,除了變了主人和店里的伙記。
青林坐在雅間一臉不耐:「怎麼來得這樣遲,害得爺好等。」
空氣中有股馨香,青林目光開始變得癡迷,我后退至窗前,窗下那一片碧湖波光折入我眼中似刀鋒劍芒。
青林一臉沉醉向我撲來,我轉身躲過,手向前推送。
「撲通」入水的聲音在喧囂的茶樓里沒有驚起一絲浪花。
轉身出了雅間,和來時一樣從另一側通道消失,無人發現我來過這里。
曾經身為東家的大哥告訴過我,瑞祥茶樓除了店內人,外人都不知曉有一條通道可以走到側門,出了側門是條僻靜小巷,走出巷子便是繁華街市。
買了筆墨,回到趙府被青柳攔住:「出去買筆墨怎麼這麼久?」
她眼中的厭惡毫不掩飾。
「少爺用慣的筆墨沒找到,找了好幾家。」我小心地回答。
小蘭在旁兩眼嫉妒地望向我。
第二天,青林死訊傳來。
茶樓雅間里沒有掙扎打斗,官府定的死因是失足落水。
青林是青府唯一的少爺,青府姨娘眾多,可少爺不是沒生出來,就是出生后不久夭折了。這里面青夫人可是功不可沒。
我知道青老爺以后也不會有兒子女兒出生。
府中一片肅白,青老爺和夫人哭暈過好幾次。
我跪在角落冷冷地看著面前黑白場景,記憶中的片斷涌現和此時重合,葬禮都一樣。
來到后門,母親難得露出笑容:「哈,老天報應啊,老天報應,該,就該死絕了。」
我漠然地看著母親癲笑著拍手和我分享她的喜悅。
「娘,一會少夫人還要找我,我先回去了。」
母親笑容斂起:「死丫頭,你給我記著,咱娘倆是怎麼落到今天這步的。」
她又開始咬牙切齒:「天殺的,這些惡人一個都不要放過。」
轉頭惡狠狠地咒罵我:「你說說,你有什麼用,你怎麼不去死,啊,死的為什麼不是你。」
是啊,我又何嘗沒自問,我怎麼不去死呢。
可我若死了誰為爹爹和兄長報仇呢。
我不是孤兒,父親、兄長經商多年,我自幼在父母和兄長疼愛下長大,也是閨閣中的小姐,婢女成群,錦衣玉食。
天災后一家人輾轉此地,父兄努力經營,生意興隆,與青府、趙府有生意往來,青府和趙府見我爹是外來戶沒有根基,開始惦記我家產業。
先是找人在茶樓里打死了人,后又酒樓里下毒吃死了人,攤上兩起人命官司,一夜之間,茶樓、酒樓都關了門,青府、趙府是姻親,買通官家聯手將我家產業分食干凈。
爹爹與兄長屈死獄中,我和母親被趕出大宅,流落街頭。
安葬父親、兄長時,獄卒曾受父親救命之恩,告訴我和母親青、趙兩府勾結,買通官家內情。
母親自此性情大變,猶如瘋婦癲狂。
打探到兩家訂親,母親將我賣入青府,讓我伺機勾引大少爺復仇。
我自賣入青府那天起,我就已不再是我了。
復仇是我人生的全部。
我忘不了父親、兄長從小對我慈愛關懷,曾經一家共享天倫之樂,既然我已身陷人間地獄,那麼就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