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到失去痛覺,視線時明時暗。
思緒如一盤打翻在地的珠子,四處亂竄,一個也抓不到。
腦海里的身影虛實交換。
恍惚的身影漸漸在眼前重合,聚焦。
不是幻覺……真的是宋星馳。
一塊青磚毫不猶豫硬生生地砸在混混頭目的頭上。
青磚應聲碎成兩半,混混頭目倒下。
這一刻世界安靜的可怕。仿佛上天按下空格鍵,
我努力讓視線聚焦,看向手里半塊青磚的宋星馳。
他雙目赤紅表情猙獰可怖。
我看到他手腕青筋凸起,微微顫抖。
我們目光對視。衣衫破爛血污交橫這是我最狼狽的一次。
宋星馳發瘋了,不要命的與那群混混打在一起。
等再次睜眼,我躺在醫院的床上。
宋星馳正好推門進來。
他飯盒輕輕放在桌子上,扶我起來靠在床上。
「吃飯吧。」聲音淡淡聽不出情緒。
從他進來我一直注視著他。
他身上有未散盡的煙味,臉上許多青紫,右手攙著繃帶。
「你,咳咳,你沒事吧。」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啞的不成樣子。
「能有什麼事。」他回答的很輕松。
我記得昏迷前宋星馳發瘋拿磚頭砸人,鮮血染紅了大半個磚面,那人的腦袋好像被打碎了樣,血漿包裹著整個腦袋。
我倔強的看著他。
他放下勺子,揉了揉我的頭:「真沒事。別擔心。我要去干活,你乖乖的,飯記得吃。」
他笑著朝我擺擺手,關上了門。
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宋星馳把人家腦袋都打開花了。怎麼可能沒事……
混混頭目死了。
宋星馳被告上法庭。
那天下午天很暗云很低,警察來了。
宋星馳用力摳開我的手,沒人在意我的哀求和抗拒。
我看到宋星馳朝警察伸出手腕,走出家門。
「宋星馳!」我不顧一切的追上他,掰開他的手,將他未雕好玫瑰花塞到他手里。
我吸吸鼻子不至于一開口就是哭腔:「宋星馳你是不是有話對我說。」
宋星馳你說呀!你說出來!
宋星馳暗淡的目光讓我心陣陣下沉。
我害怕。
宋星馳嘴巴動了幾次,抓緊手心又慢慢松開,木頭從手里滾到下水道:「扔了吧。都是廢品。」
警察押著他要走,我崩潰的抓住他的手,語無倫次:「給我一分鐘,一分鐘好不好。我有話對你說。」
我怕說不出口,以后就沒機會了。
我帶著哭腔說:「宋星馳我喜……」歡你。
「林時月。」宋星馳蓋住了我下半句:「我們以后不要見面了。」
宋星馳走了,刺耳的警笛聲驚醒了我。我楞在原地看著遠去的警車,努力回憶剛才的話。
為什麼不要見面,為什麼不讓我說完。
我對著遠去的警車破口大罵。
「宋星馳,你個大傻×,倔驢。你腦子就是個空殼糞球。」
「宋星馳,我討厭你了。最討厭你了……」
「宋星馳……我、我……」我繃不住了,蹲在地上崩潰大哭。
宋星馳你為什麼要這樣。你讓我怎麼辦,宋星馳!
11
宋星馳說到做到,他拒絕我的探監,想淡化在我的世界里。
后來從警察的口中我才知道了宋星馳的身世。
他是「事實孤兒」。
家在離我們這幾十里的村莊。
他母親在他五歲時走了沒再回來過,父親在外不管他。家里常年就他一個人。
他初三沒上完就輟學了。他前前后后離家了三次。
他一身份證二沒成年三沒學歷,找不到工作只能在外游蕩居無定所。
沒人知道沒遇到李叔前他是怎麼過來的。
李叔是在路邊發現他的,大冷天的晚上這孩子穿個破舊的棉襖窩在樹下睡覺,李叔帶他回了家,覺得這孩子這樣游蕩也不是個事,就收留他在店里干活,管吃管住還有點工資。
暫時過了段安穩的日子。
我隨警察去過宋星馳曾經的家一次,空無一人的家,院落雜草叢生,宋星馳的爸爸一次都沒還回過家,警察也找不到宋星馳的爸爸。
一進里屋,一面黃色的墻引的人注意,我不自覺地走過去,半面墻的獎狀,上面寫著同一個名字——宋星馳。
從一年級到六年級,三好學生、優秀班干部、還有競賽獲獎。一張一張密密麻麻羅列在墻上。
原來他以前這麼優秀。
我捂著胸口蹲在地上。
太疼了。疼的受不住。
12
高三下學期,李叔帶著康復的兒子回家了。
見到李叔的那一刻,壓抑的一年情緒毫無征兆決堤般傾瀉而出。
哭的喘不上氣,李叔的話我一句都沒聽清。
李叔去見了宋星馳。不知他和宋星馳說了什麼。
一星期后,我隔著玻璃板見到了宋星馳。
他瘦了,臉上的棱角更加分明。
他一如從前一樣笑盈盈地看著我。笑的沒以前開心。
有東西從眼角涌出劃過臉頰滴落在地上。
「哭什麼。」他笑著打趣我。
他的手抬起到了半空,又意識到什麼僵了半刻,默默放下。
「宋星馳……」我咽了口水止住語氣里的哽咽和顫音。
「我在。
」
直到時間到了警察帶走了他。我才恍惚著走出陰冷的探視室,外面陽光刺眼。
我抬手遮住刺眼的日光,腦袋放空。
以前我不明白,他為什麼對我上學執念這麼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