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大聲喝道:
兩邊將領無人發話,沒有人輕舉妄動,幾萬人的地方,靜得只能聽見天上鳥雀飛過的聲音。
「北瀛犯我邊境,屠戮百姓,顧年武將軍驅逐敵寇,收回城池,雪我大梁之恥。」
我頓了頓,反問道,「誰敢說他是叛賊?」
「要說大梁之叛賊,坐在金殿上的劉景便是第一人!」
眾人嘩然,震驚地望著我。
這話倒是說到了顧兵的心坎里,短暫地呆愣后,他們握著拳頭喊道:「我們將軍保家衛國,皇上卻要殺了他,憑什麼?」
「對,我們不服!」
有人質問我:「軒轅將軍,你父親楊老將軍一生效忠陛下,難道你也要反了嗎?」
「并非效忠陛下,」我糾正道,「楊家的祖訓是,護國安邦。」
「前年北瀛人犯我邊境,本將上表請求掛帥出征,可陛下卻收了本將的虎符,讓飛羽騎去充當勞力,修建行宮。」
我一言激起飛羽騎兄弟的萬千憤慨,他們紛紛搖旗吶喊:
「我們是在戰場打仗的,不是給皇帝建園子的!」
顧年武用劍鞘指了指城墻的方向:「諸位,可知道杜老將軍是怎麼死的嗎?」
我早已讓人給杜依依松了綁。
她今日素衣脫簪,如弱柳般站在風里,如一只清冷絕塵的白鶴。
「我叫杜依依,家父乃渝城守將杜守義,家父和家兄為護渝城百姓全部戰死,我不愿被俘受辱,本欲跳下城墻舍身就義,多虧顧將軍及時趕到,將我救下。」
這樣的介紹,同我第一次見她時,聽到的一模一樣。
只是她把口中的「顧郎」,換成了「顧將軍」。
「諸位,家父家兄并非戰死。」
「渝城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一旦被攻破,寇賊便可揮軍而下,會有更多百姓遭到屠殺。
」
「渝城被圍,城中糧草斷絕,遲遲等不來援兵和糧草,家父死守十五日,敵寇來襲時,他們已經餓得沒力氣了。」
「他們拿不動兵器,被敵寇一寸寸剜了肉……」
在場之人,聽之憤怒,聞之落淚。
15
一切都是我的計劃。
顧年武手握重兵,戰功赫赫,我父親幕僚眾多,我又繼承了母親的軒轅氏家主之位。
我和顧年武的親事是強強聯合,早就引起了劉景的忌憚,即便什麼都不做,也會招來殺身之禍。
顧年武一開始死活不同意我的計劃:「把你獨自留在京城,我不放心。」
「成親前你答應過我什麼?」
「家里的事都聽你的。」他委屈完,又開始婆婆媽媽,「別跟劉景硬來,我給你留了一支暗衛,萬一事情不順,自己先脫身。」
我笑道;「好。」
杜家人因劉景而死,杜依依恨透了皇帝,二話不說就答應幫忙。
懷孕是假的,被氣得流產也是假的。
劉景多疑,為了把夫妻反目演得像那麼回事,我們不惜散盡家產,互相大打出手,鬧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只有這樣,劉景才肯信任我,放心地把兵權交回我手里。
我特意把顧年武的親戚和杜依依「圈禁」在一起,派我的人日夜看守,就是為了保護他們,讓顧年武沒有后顧之憂。
顧年武做這些的初衷是自保。
我則不盡然。
我在父親的墳前說過,我畢生有一理想。
若君王圣明,我愿盡己所能,守護四海。
若君王庸碌,不如就由我來做人上人。
我要做江山的主人,讓這天下變成更好的天下,點亮萬家燈火,讓稻花香里傳來孩子的笑聲。
他們本以為今天有一場水火不容的大戰。
宮里遲遲沒有聽到動靜,劉景派李丞相出城察看。
他踉蹌幾步,滄桑的老手顫巍巍地指著我:「軒轅湘,你也要造反嗎?」
「為什麼不呢?」
我歪頭,頑皮地沖他眨眨眼:「我就是要造反。」
「……」
顧年武的目光一直粘在我身上,對我寵溺一笑。
夕陽照在他的盔甲上,整個人像踱了一層金光。
我給副將使了個眼色,他道:「開城門!」
厚重的城門緩緩打開。
顧年武沒有立刻下令進城,策馬上前幾步,拽著馬兒的韁繩,仰首笑問:「夫人不同我一起嗎?」
那是匹千里馬,名喚「小武」,我起的名字。
我為難地看一眼杜依依,她陪我演了這麼久的戲,名聲不太好了,我不大放心。
她柔聲道:「去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城墻高兩丈五尺五寸,憑我的武功,直接跳下去絕無性命之憂。
但是會不太好看。
落地時絆一下,或者直接跪地上,都有可能。
顧年武大概猜到了我的顧慮,張開雙臂:「夫人,我接著你。」
「好。」
我縱身一躍,紅色的披風揚起。
他同時從馬上飛身而起。
將我穩穩接住后,又輕松地落回馬背上。
一只手箍著我的腰,另一只手拉著韁繩,帶著大部隊緩緩進城。
啊,這。
他沒打算讓我下來嗎?
我又不是沒有腿。
16
劉景這兩年作威作福,早已不得民心。
百姓夾道歡呼,迎接顧軍進城。
通身雪白的千里馬緩緩邁著步伐,朝宮門方向進發。
李丞相年紀大了,我們都沒舍得動他,只是扣下了他的隨從,他不會騎馬,只好一個人吭哧吭哧地往皇宮方向跑。
正好跟我們同路。
正好跟我們騎馬一個速度。
他一邊跑一邊在旁邊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