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揚,風一吹。
那撕掉的休書散成千千萬萬片。
散了。
7
我和顧年武的事鬧得滿城風雨。
那天我鬧了一通后,帶著小翠瀟瀟灑灑地離開,剛回到楊府后沒幾天,便聽說杜依依小產了。
彼時我正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曬太陽。
小翠上氣不接下氣地奔過來:
「小姐,顧將軍進宮面圣,說小姐胡作非為,導致他和縣主痛失愛子,請求陛下嚴懲。」
我「呵呵」兩聲,揮手讓小倌兒退下。
「翠啊,再來把瓜子。」
我慢悠悠連連炫兩把,方問道:「陛下怎麼說?」
「陛下還沒怎麼說,邊關告急,北瀛打過來了。」
「怎麼現在才說!」
我扔掉滿手瓜子皮,一個鯉魚打挺從躺椅上起來:「陛下不會還想和談吧?」
「陛下想和談,但顧將軍堅持出征,最后不得不立下重誓,若不能驅逐敵寇,愿以死以謝朝廷。」
我這才松了一口氣。
小翠依舊一臉凝重:
「陛下還說,只要顧將軍凱旋而歸,便將小姐你五花大綁送到他府上,任他處置。」
「……」
「*¥@%#!」
我罵罵咧咧,掐著小細腰在院子里來回走了好幾圈。
北瀛是毗鄰大梁東北部的小國,經常突襲邊境,沿途劫掠燒殺,百姓苦不堪言。
前年先皇駕崩,朝中內亂,北瀛就打過來了。
我本想帶兵一舉殲滅。
當時的二皇子也就是現在的皇帝劉景,滿腦子想著對付他的兄弟,不同意出兵,將我叱責一頓。
「女人就該安分守己,早早嫁人相夫教子,帶什麼兵!」
他置邊關危苦于不顧,派人簽下「友好」條約,把松城和離城白白送給了北瀛。
在我們大梁,割地是奇恥大辱。
文人墨客激憤之下,寫了影射朝廷無能的詩詞,結果都被砍了頭,頭顱懸掛于北門,烏鴉蠶食血肉,百姓望之生寒。
現在,北瀛又打過來了。
我蹲在青石臺階上,抱著手臂苦思冥想。
小翠最見不得我受委屈,哼道:
「顧將軍自以為用兵神武,卻不知這些年是小姐在背后默默幫他。要是沒有小姐,哪有他的今天?」
「陛下只給了顧將軍四萬兵馬,萬一輸了,不僅顧將軍自身難保,只怕九族也會受到株連。」
「幸好小姐已經與他劃清界限,不在九族之列,免得被他連累。」
親朋聽聞我的遭遇,也紛紛前來勸慰。
聽他們說,杜依依現在獨守空房,日子過得清苦又心酸,真是活該。
我聞之一笑,不再多言。
8
最近捷報頻傳,顧年武率兵將北瀛人趕出齊河地界,又乘勝追擊,大軍駐扎在松離二城外,兵分兩路成掎角之勢。
他上奏請求朝廷增援兵馬,想把失去的兩座城池奪回來。
皇帝大手一揮:「好!一定要奪回來!」
但是不給增兵,也不給糧食。
顧年武手中只剩三萬多兵馬,且兵力疲乏,要跟五萬多北瀛敵兵相抗,實在是以卵擊石。
夕陽落下,暮色漸深。
外面的更夫敲了一聲梆子,高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我沐浴更衣后,將自己關在屋內,熄了屋里燭火,靜立于桌案前。
拈指作蘭花狀,口中念念有詞。
不一會兒,一團團白霧從四周徐徐升起,很快便蔓延了整間屋子,霧氣蒸騰,如臨異境。
沖鋒聲、馬蹄聲、號角聲,充斥著我的耳膜。
我看到將士們架著云梯沖上城墻,被箭弩射穿身體摔下來后,下面的人繼續往上爬。
我看到戰馬被砍掉前蹄,士兵從馬上摔下來,周圍的長戟紛紛指向他。
我看到顧年武臉上沾著血,身上的袍子不知被刀槍劃破了幾道。
他剛剛擰了一個敵兵的腦袋,背上又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刀。
桌岸上,筆墨硯臺早已備好。
我咬破手指,將指尖血融入硯臺的墨汁里,用狼毫毛筆沾滿濃墨,隔空一甩。
點點血墨,落于白霧,頃刻間化作千萬鬼兵。
他們像傀儡一般,靜默不動。
直到我下令:
「爾等今為大梁而戰,奉顧年武為統帥,聽其號令,助其攻城!」
「進!」
我手中毛筆一轉,萬千鬼兵頓時如有了生命一般,跟隨著顧年武沖鋒陷陣。
他們伸腿絆倒敵兵,還使壞讓他們丟了兵器。
他們附身到敵兵身上,讓他們雙腿僵硬難以行動。
他們站成一排,組成了「鬼打墻」,把敵兵圍困。
敵軍看不到他們。
大梁士兵也看不到他們。
但他們默默保護著顧年武,也盡力保護著大梁的每位士兵。
很快,戰況逆轉。
顧年武不敢相信地看著這一切。
但他具備一個將軍的良好素養,握拳高呼:
「北瀛犯我國土,屠我百姓,天怒人怨,連上天都在幫我們,兄弟們,沖啊!」
「沖!」
本已頹敗的軍心再次高漲,殺聲震天。
此時已經過了三更。
我旁觀著這一切,眼見時機成熟,尋找著城墻守衛薄弱處,抬筆畫了個圈,再次發號施令:
「從這里上城墻,進去后,開城門!」
鬼兵們借著他們豎起的云梯,爬上城墻,很快也有更多大梁士兵爬上了城墻。
不久后,城門大開。
敵軍將領要逃,顧年武踩在馬背上,飛身而起,拉足了弓弩。
這一箭足足射出了十丈的距離,力道威猛,十分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