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他也說過,讓我做他的皇后啊。
可如今,我是他的側妃,只是妾。
7
那日之后,我再沒見到司空御,直到邊境戰報傳來。
北域攻破,滅門,屠城,北域王人頭懸掛城墻,全城五萬百姓,橫尸遍野,血流成河。
「噗!」
我一口血噴出,眼前天旋地轉,昏暗一片。
再次醒來,已經是三日之后。
「昭昭,你醒了!」
司空御急切的聲音在耳邊炸開,緊接著,我的手被抓緊,生疼。
「司空御,你是來殺我的嗎?」我嘶啞開口,「我也算北域王的血脈,你要殺,就殺吧。」
司空御神情慌亂,抓著我的手更緊了。
「昭昭,我不會殺你的,你不要這樣……」
「你要我怎樣?你殺了他們!你殺了我的外祖父!你殺了我舅舅一家,你殺了北域滿城百姓!」
我突然側過身,顫聲問他:「司空御,我的親人,我的子民,你可殺得痛快?」
我出口的話似乎在齒縫之中磨碎一般,突然沒了恨意,亦沒了生息。
司空御真的慌了,他死死抱住我,聲音顫抖著,「你知道的,我有很多事無可奈何,昭昭,你不要鬧,好不好。」
「司空御,你覺得我是在跟你鬧脾氣?」我猛地推開他,眼底猩紅,「你殺了我最親的人,他們死了,死了!」
「那你讓我如何?賠命嗎?」
他忽地從腰間拔出匕首塞進我手里,抓著我的手抵在他的心口,「你殺了我,算是我為你外公一家賠命!」
賠命嗎?
呵呵……
酸澀感不斷往上涌,我握著匕首的手抑制不住輕顫,僵持片刻,我持著力量將刀子挪開。
「司空御,我想回去了,你放我走吧,好不好?」我撤了力道,求他。
「昭昭……」
司空御額頭青筋暴起,眼底一片猩紅,「連你也要拋棄我?昭昭,是你自愿跟我來的,你不許走,我不放你走!」
「是嗎?」
我忽地伸手將他推開,「既如此,我亦不愿再見你,你走吧!」
我松手,匕首「哐當」一聲落在地上,尖銳的聲音在仿佛在我心上劃了一道口子。
8
自那之后,我與司空御便沒再見過。
眾人都說,北域已破,我這個側妃要被棄了,可司空御并沒有廢我,甚至,都沒來見我。
北域城頭七那日,我去長明寺祭拜,恰巧,太子來祈福。
也不算是巧吧,南羅皇帝病重,太子是孝子,自然是要來祈福的。
「你憔悴了很多。」太子看著我,似是惋惜。
我輕笑不語,經歷如此跌宕,如何能不憔悴?
「六弟有他的立場,有些事也是不得已,看得出,他對你很在乎。」
太子似乎在安慰我,卻又似乎沒安慰到。
「太子錯了,是我在乎他。」
我迎著太子的視線,笑意悲涼,「他在北越最落魄時,我在他身邊,在他看來,我是他恥辱的見證,他帶我回來,只是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記那些恥辱……」
我深吸一口氣,苦澀涌起。
「那個時候,很多人都告誡我,不要去冷宮,更不要和他走近,當時我不明白,我八歲,他也是八歲,八歲的孩子,能有多危險?明明是別人一直欺負他,拿肉包子扔他,讓他承胯下之辱,還被人用石頭砸進河里,你看,他多可憐。」
我大概是太需要為情緒找一個宣泄的出口,即便這個人是太子,我依舊忍不住絮絮叨叨。
「我聽不進他們的話,和他越走越近,后來,我去尚書房讀書,隔著一道鐵欄門,他幫我做課業,我在旁邊練功,父皇是想讓他變成廢人,而我卻成就了他的文武之才,可他要報仇,甚至利用我的便利,接近北域將士,竊取情報,都是因為我……」
我泣不成聲。
可能是哭得太可憐,太子忍不住要幫我擦眼淚。
「不是你的錯,你只是太善良,昭昭……」
「你們在做什麼!」
司空御的聲音,出現在太子的手觸碰我臉頰的瞬間。
太子尚未開口,司空御的死士便將刀架在了太子的脖子上。
「司空御,你竟敢……」太子一臉震驚,難以置信地看向從四周躥出來的死士。
「太子說我是瘋子,那我便讓你看看什麼是真瘋。」
司空御笑容陰惻,他轉向我,抵在太子胸口的劍逐漸刺入,「昭昭,他護不住你。」
「噗……」
我再次控制不住,嘔出一口血。
「你就這麼在意他?」
司空御紅著眼眶里帶著殺意。
太子也看向我,神情似有復雜。
我迎著他們的目光,伸手抹掉唇角的血,輕笑,「反正你也殺了那麼多,自便!」
我轉身離開,甚至沒看太子一眼。
他多次「恰巧」出現在我面前,不也是想利用我,挑撥司空御和祝家的關系嗎?
我不過是,順手將他送到了司空御的刀尖上。
9
司空御在太子處搜出了我的東西,比如,我遺落的絹帕,再比如,我在河邊隨手折的草蝴蝶,還有很多,我都不記得,司空御卻都能說出出處。
太子如何,我并不關心,但司空御禁了我的足。
「等你想明白,再與我解釋!」他說。
我沒什麼可想,更沒必要解釋。
禁足也好,我便可以專心繡我的千山皚雪了。
我沒日沒夜地繡,月禾勸不住我,直到那晚,我暈倒在桌邊。
「公主,你要吃藥啊!」月禾摟著我哭。
那些藥太苦了,我偷偷倒進了花盆。
「月禾,我想解脫。」
我望向窗外的月,今晚的月亮有些渾濁,我都看不到母后的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