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輩子,求過司空御三次。
第一次,我為全城子民求他。
他讓我識大體,然后滅了我外祖父滿門,屠了我滿城的子民。
第二次,我為我的貼身侍女求他。
他要給正妃一個交代,當場杖斃了與我從小長大的侍女。
第三次,我為自己求他。
「待我死后,幫我換上我的鳳冠霞帔,將我的尸首送回故國,那是母后一針一線為我縫制而成,因為,當時你說娶我,而不是納。」
他紅著眼睛,說:「昭昭,你不能死,我會讓你做皇后,我答應過你!」
可我不想做皇后,我也曾是受百姓奉養的尊貴的公主,國滅家亡,何來兒女情長!
1
黃道吉日,晴空萬里,艷陽高照。
迎親的爆竹聲噼里啪啦地炸響一條街,吹吹打打的聲音,擾亂了我手中的繡線。
我低頭,看著只繡了一個開頭的千山皚雪圖,微微蹙眉。
看來,今日是繡不成了。
「公主!」
門外,秀禾急匆匆進來,「新人已經進府了。」
她咬著唇,似是在壓抑哭腔。
「我聽到了。」我捏著繡針,卻遲遲沒有落下。
今日是司空御大婚的日子,司空御,是我的夫君。
「為什麼啊!他明明說過,要娶你為妻的,他怎麼能食言!」
月禾撲過來抱住我,嚎啕大哭,「你可是公主啊!」
是啊,我是北越最尊貴的公主。
我的母親是皇后,兄長是太子,父皇更是將我捧做掌上明珠。
初見時,司空御穿著粗布破衣,像個小乞丐似的,被一群皇孫權貴追著打。
「小賤種,還敢偷東西!」
眾人扯開他死死護在懷里的東西。
不過是幾塊粗點心的殘渣。
這里是皇宮,狗都不會挨餓,他卻紅著眼睛撲過去,撿起來往嘴里塞。
眾人哄然大笑,崇皇叔家的堂兄還過去踩住他的手,讓他從胯下鉆過。
父皇曾說,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但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跪了下去。
我嚇了一跳,連忙喝止了眾人。
「這不過是南羅皇帝不要的皇子,丟過來做質子的,配不上公主為他開金口!」眾人笑著給我行禮。
我不懂朝政大事,但他抬起頭的一瞬間,我仿佛看到了浩瀚星海。
我讓嬤嬤拿了干凈的點心給他,他怔愣瞬間,接過去迅速跑開了。
那次之后,我遇到司空御的次數多了起來,我們也漸漸變得熟絡。
無憂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在我朝安逸之時,南羅逐漸強大,強大到有足夠的實力迎回質子。
那日,他來到我的行宮,拉住我的手。
「昭昭,跟我走吧,我會讓你做我的皇后,成為南羅最尊貴的女人。」
他掌心的溫熱包裹著我的手,我垂著眸,低低地應了一聲「好」。
我對南羅的皇后之位并不是很在意,但我知道,我若不同意,邊境戰事不會停止,那時,在戰場拼殺的,是我年邁的外祖父和身受重傷的舅舅。
可能是南羅太過強大,我這個北越最尊貴的公主,只能做司空御的側妃。
「一拜天地——」
這時,禮官的聲音自前廳傳來,我指尖突然一抖,繡針扎在了手指上。
「哎呀,公主,流血了!」
月禾慌慌張張去找藥。
我仰起頭看向天空,南羅的太陽好毒辣呀,我想念北越的冰霜白雪了。
2
離鄉三年,我第一次失眠,整整一晚上都沒合眼。
翌日,我頂著黑眼圈,在嬤嬤的引導下,向王妃敬茶。
王妃祝云姝,是南羅威武大將軍的獨女,聽說本來是要嫁給太子的,只因為宮宴上看了司空御一眼,皇上的賜婚圣旨便改了名字。
「王妃請喝茶。」我端著茶送到祝云姝跟前。
「你便是那北越的公主?聽說你的母后是將門之女,我也是。」
祝云姝居高臨下的視線中,帶著戰意,「我們切磋一下?」
不等我開口,她直接攻了過來。
「啪!」
杯盞跌落,碎了一地的瓷渣,我顧不上多想,只能退步接招。
二十招后,祝云姝一個側身飛踢,我沒有躲開,被踹趴在地。
「呵,北越公主又如何?我才是這御王府的主母,你最好擺正了你的位置!」祝云姝目光兇惡地警告我。
她們離開,月禾過來,紅著眼眶將我扶起。
「公主,你明明能躲開的,為什麼不躲啊!」
「躲開,就沒完了。」
我伸手擦掉嘴角的血,捂住被踢中的位置,起身。
真的很疼啊!
晚上,司空御來時,月禾正在幫我擦藥。
他瞧見我腰間的一片青紫,臉色比來時更加難看了。
「把藥給我!」
他接過藥,坐在我床邊,「王妃性子任性了些,你別招惹她。」
溫熱的指腹引著藥膏在我腰間摩挲,動作很輕,我卻疼得眼淚直落。
我咬著唇,別過臉,不看他。
「你如何得知,是我惹了他?」
我將臉埋在枕頭里,出口的聲音沉沉悶悶。
半晌,沒有聽到回答,我忽地抬起頭,推他。
「別擦了,我不疼!」
我心里積著怨氣,不與他對視,「我累了,王爺請自便吧!」
我沒有推開司空御,卻被他抓住了手腕。
「昭昭,你這是在跟我發脾氣?」他捏著我的下巴,讓我不得不與他直視。
「我發脾氣不可以嗎?」
我倔強地咬著唇,眼淚卻止不住下落,「我母后也給我做了嫁衣的,正紅色,金線勾勒,墜著珍珠寶石的鳳冠霞帔,因為你說的是娶我,而不是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