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欒大師覺得梁越很吵,抬手打斷了他毫無邏輯的發言。
「差不多得了,你就是溫顏,我那個沒出息的小侄子都快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無的。」
梁欒大師果然像外界傳的那樣,脾氣古怪,總板著一張臉,冷言少語。
我開門見山,說明我的來意后,直接被拒絕了。
他說他已經退圈多年,不會再幫人修復書畫了。
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面被拒絕,我心里還是有點失落。
梁越不想讓我失望,繼續纏著大師,各種撒嬌。
「受不了了,都多大了,好,好,雖不能親手幫你修復,但是可以讓我的得意弟子動手,有什麼問題,也可以來問我,這樣總行了吧。」
這時候,梁越也好像才反應過來,拍著自己的腦袋,恍然大悟道:「對了,怎麼把他給忘了。」
梁越故作神秘,說要帶我去見梁欒的得意門生。
可我也大概猜到了他是誰。
收起書畫,我正準備離開的時候,一聲略微驚訝的聲音從后方響起,「溫顏?你們怎麼在這里。」
我轉過身,看見來人穿著駝色大衣,五官深邃溫潤。
我猜得沒錯,梁欒大師的得意弟子,果然是周隨。
上學那會,周隨就展露極高的藝術天分,擅長修復東西,后來又迷上古玩字畫,收集了不少。
如果不是家里有礦需要繼承,需要學習商業管理,繼承家業,他應該也能在藝術上取得一些成就。
「原來你們都認識。」
周隨倒了一杯茶水,恭恭謹謹地送到梁欒大師跟前,補充介紹了我的身份。
大師接過杯子,吹了吹熱氣,從琥珀色的茶水中抬起眼皮,才重新用審視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又轉頭看著周隨,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樣。
「她就是你說的,那個很特別的女孩。」
周隨看著我,很自然地回答,「是的。」
四方木桌上的放著一爐檀香,青煙裊裊,靜室里又靜了幾分。
梁越不明所以,卻還是附和著夸我,「我也覺得,溫顏也是我見過最特別的女孩。」
話剛說完,梁欒就被自己的傻侄子逗笑了,抬手拍了拍他腦袋。
周隨答應幫我修復字畫。
印象中,周隨似乎沒有拒絕過我的任何請求。
見我對這門手藝感興趣,他也很耐心地教我。
接下來的幾天里,我們基本上都是呆在一起。
周隨的話很少,長得薄繭的修長手指,輕輕從紙上劃過,細致專注。
知道我哪里看不懂,他還會刻意地放慢速度,不動聲色地照顧著我的感受。
跟著他一起修復書畫,整顆心也慢慢靜了下來,將所有煩心事全都拋到腦后。
去污,托補,全色,裝裱……
前后經過十幾道繁復的工藝。
修復完成的時候,天又黑了,之前破損嚴重的書畫,煥然新生。
看著幾乎完美的成品,我們相視一笑,很有成就感。
揮毫潑墨,看似隨意的線條,卻勾勒出寫意的山水境,遒勁有力的筆跡組成的詩句,是獨屬于文人墨客的浪漫。
看著書畫久了,我有種十分微妙神奇的感覺,既像找回失落的時間,又像穿越了時空。
10
奶奶看到這幅畫的時候,眼眶立馬就紅了,顫巍巍的手虛虛地描摹著,仔細卻小心,一時感慨萬千。
我給梁欒大師準備了一份謝禮,是一幅永安國畫大師的作品,他也高興地收下了。
為了感謝梁越和周隨,我答應請他們吃鴛鴦火鍋。
可到了約定時間,梁越不僅遲到,還闌尾炎發作,被送到了醫院。
這頓飯,就剩下我和周隨兩個人。
這一頓飯我們吃的很安靜,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天色漸暗,檳城大道的路燈一盞一盞地亮起來。
「周隨,謝謝你。」
最近,我好像總在和他道謝。
其實,我也能隱隱約約察覺到周隨的心意,可我已經無法回應了。
看著我欲言又止的模樣,周隨很快猜到了我的心思。
「不需要有負擔,喜歡你是我的事,我樂意,我沒打算撬墻角,也沒打算藏著。」
我沒想到周隨會說得這麼直接,奇怪的是,我好像也沒有很排斥。
不知不覺,已是深秋,風中帶著冷意,樹上的黃葉快要落光了,只剩下零星的幾片葉子,給秋色添了一份蕭索。
我看著飄零的落葉,轉移話題,「周隨,如果說,我想做學文物修復,還來得及嗎?」
有細碎落葉粘在我的頭發上,周隨抬手幫我拍掉。
橘黃色路燈打在他身上,整個人都是溫溫柔柔的,磁性的聲音沉了下來,像羽毛一樣輕柔。
「只要你想做,就來得及,需要我教你嗎?」
11
入冬的時候,我見到了許久不見的紀忱言。
我都說不用了,他還是執意要上門和長輩致歉。
對于我和紀忱言的婚事,爸爸還是抱著希望,想讓我去挽回紀忱言,希望我們的婚禮如期舉行。
可我態度堅決,沒有妥協,也沒再聽他的話。
又因為我把心思放在學習文物修復上,他認為我是不務正業,氣得把我的練習作業撕碎,好幾天沒和我說話。
我和他們的關系變得越來越緊張。
但是我知道,我沒有錯,我只是不想再走他們為我安排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