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運氣好。
可是我的好運,都是靠自己爭取來的。
雖然大部分親戚都不看好我,但還是會有人為我鼓掌。
是德伯。
他農歷二十八也回了鄉下,這里畢竟是他的根,過年他總是要回來的。
大年初一我去他家拜年,他趁著大娘去倒茶,欣慰地拍了拍我肩膀。
「聽說你考進了重點班,真是不錯。」
他偷偷將一疊錢塞給我。
「趕緊收著,這是下學期學費。多的是給你的壓歲錢。」
「高一期末,你得考入年級前一百哦!」
大娘不太喜歡我。
或者說,她平等地不喜歡這鄉下的每一個人。
因為身體原因,她生了一個女兒后不能再生育,無數人在背后指責她是下不出蛋的雞。
也有人攛掇著德伯離婚再娶一個女人傳宗接代。
別看德伯的小飯館經營得有聲有色,可村子里的人說起來都是。
「賺那麼多錢有什麼用,兒子都沒有,以后難道都給外孫花啊?」
大娘給我端來一杯姜鹽豆子茶。
好咸。
我知情識趣,喝了兩口趕緊起身告辭。
回家一數,德伯給了我 2100。
竟給了三百壓歲錢。
他那個小店,一份辣椒炒肉蓋飯,就賣五塊錢。
2100,不知他要炒多少份菜才能賺到。
正月里我也沒閑著,去山上挖了很多冬筍。
趕在德伯回縣城之前,給他送了一麻袋過去。
我送完就跑,大娘追了上來,塞給我五十塊:「我可不白要你的,拿著去買件新衣服穿。」
這年過年發生了一件大事。
隔壁王家村前兩年畢業的一個女大學生,在省城貸款買了房,把她爸媽都接過去住了。
而且還把弟弟也弄到省城去讀書了。
這件事在鄉下引起了軒然大波。
原來書讀得好,有這麼大的好處。
正月十二,我們要開學。
頭天晚上,爸爸給了我一百塊。
「以后每個月我們給你一百塊生活費,剩下的你自己想辦法。」
我當時有點小感動。
可是他接下來說了一句:
「好好念書,考個好大學,以后多幫襯家里,幫襯你弟。」
我的心,瞬間又涼了下去。
第二天,我去十班拿自己的書和零碎東西。
那些自費生都在。
他們不再對我吹口哨,都盯著我收拾。
我用一個超市塑料袋將所有的東西都整理好,然后笑著朝他們揮揮手:「再見!」
到了一班,發現穆軍也在。
前后一想,我大概知道了個中關節。
作為年級組長,劉老師本來可以將穆軍這樣的吊車尾塞去其他班,可他為了將我一并拉上來,不得不讓步,將穆軍也一起帶進了一班。
章頡坐在教室中央最好的位置,看到我后,他眼睛彎起,對著我淺淺一笑。
我也笑了,朝他招招手算作打招呼。
揮到一半,耳邊響起穆軍的嗤笑:「你還真是執著,以為進了一班就能有所改變?」
「就算你考上大學,這輩子也只能為我這樣的人打工。」
10
我將自己的手抽回,平靜地回:「我知道,可努力總有機會。」
「穆軍,階級永遠存在,但你不一定永遠都在臺階之上。」
關于學習,你不得不承認,有些人就是有天分。
同樣的一篇文,章頡看個兩三遍就能記得七七八八。
可我得背上十遍。
同樣一個題,他幾分鐘就能解出,可給我講解三遍我才勉強聽懂。
讀書就像是爬山。
從山腳爬到半山腰,不難。
可要從半山腰再往上爬,每一個臺階都會將你拉開差距。
我竭盡全力,毫不松懈,高一的期末考,考到了年級九十五。
勉強擠進了前一百。
這已經很好,按照往年的錄取率,如果我能穩住,考個重本不成問題。
我跟章頡成了同桌。
一開始各科老師對我們格外關注。
說到底還是怕我帶壞他。
后來發現我們真的只是互相鼓勵的學習小組,他們便隨我們去了。
章頡一周估計能收到二十分封左右的表白信。
有次我看著那些信封有點嫉妒:「這就是年級第一的待遇,只有你們這樣閃閃發光的人才有青春。」
像我這樣的平平無奇的人,哪怕重來一次,也是沒有愛情的。
他將那些信全部扔進垃圾桶,盯著我一字一句:「這些都不是我要的青春。」
「那什麼是你想要的?」
「堅定目標不懈努力永不放棄……」他對著我笑了笑,「這才是我要的。」
很好!
本該如此。
高二第一期期末,我考到了年級六十五。
高二第二期期末,我考到了年級四十九。
第一次,擠進了年級前五十。
成績單出來后,劉老師把我叫到辦公室:「宋朝朝,一定要穩住,再苦再累也就是這一年。」
「你現在這個成績再往上一點,考個好的 985 不成問題。」
章頡依然是年級第一,他看著我的成績單,笑得那麼開心:「宋朝朝,你可太厲害了!」
我去了一趟德伯店里,跟他匯報這個好消息。
盛夏酷熱,廚房里油煙很重。
嗆辣椒氣味濃烈,熏得他眼眶通紅:「好,好,你真是好樣的。
」
我幫著把菜端給客人,再回廚房時,看他正蘸著口水在一張張數錢。
「高三得集中精力,兼職就不要去做了,每個月我給你兩百五的生活費,勉強也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