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
他臉都紅了,急急解釋:「我的意思是,阻撓我們的學習。」
為了激發學生的斗志,每學期末學校會根據成績,用平行班的前六名,將三個重點班的最后六名換下來。
我有點遲疑:「我可以嗎?」
「這個學期不行,就下個學期。」走廊燈光昏黃,章頡的眼神亮得像是星,「只要堅持不懈,你一定可以。」
「宋朝朝,我在一班等你!」
這個期末考對我至關重要。
我至少要進年級前三百,德伯才會繼續資助我。
但其實我更想考入重點班,爭取到更好的學習環境和氛圍。
接下來的日子,除了睡覺、吃飯、做兼職,我瘋了一樣地學習。
入冬后,天氣更冷了。
我沒錢買羽絨服,夜里在走廊看書,只能把全部的衣服都裹在身上,不斷走動來抵御嚴寒。
室長輕手輕腳推開門,把羽絨服披在我肩上:「別感冒了。」
對面民宅陽臺的燈泡,不知什麼換了個瓦數大很多的。
窗簾拉得很嚴實,陽臺上的燈經常亮一整夜。
汪老師會搶過我手里的抹布:「你去我辦公室學吧,這半個月館里不忙。」
原來,只要你足夠努力。
這世界總會對你釋放出諸多善意。
期末考那兩天特別冷。
學校大發慈悲,居然開了空調。
之前空調一直是擺設。
我穿得太多,后背全是汗。
教室里門窗緊閉,我腦子有點昏沉,手和腳上的凍瘡被烘熱,抓心撓肝地癢。
06
我不斷告訴自己:宋朝朝,你一定要保持清醒啊。
成績單一周后才出。
跟章頡和室友告別,我坐車回村。
老舊的七座金杯,滿當當塞著十四個人,在泥巴路上嘎吱作響。
中年男人在車里抽煙,女人手里抱著的孩子哇哇大哭。
她掀起衣服就給孩子喂奶。
2003 年,大城市已然車水馬龍,可這座偏遠的小縣城,卻依然渾身泥濘,如一潭死水。
我有點暈車,到了村口逃命一般下車,迎面就看到了張嬸。
張嬸笑瞇瞇地問:「朝朝,你臉色怎麼這麼差?」
「看樣子就是沒考好,我打聽過了,一中的平行班,每年也很少能考上好大學的。」
村子里的婆娘們也有好些這麼說。
說我爸媽肯定是腦子進水了,好好的兒子不培養,居然送女兒念高中。
這不是給別人家做嫁衣裳嗎?
到了家門口的池塘邊,媽媽正在洗衣服。
她一看我就扶著腰站起來:「快快,我腰疼,你趕緊幫我把這些衣服洗一下。」
我本來想趁著寒假好好學習,追上差距。
可家里總有干不完的活。
洗衣做飯,喂雞喂豬,刨地撒種。
入夜后總算有時間,媽媽又嫌我開著燈看書費電。
但宋暮就天天騎著自行車滿村竄,一點活也不用干。
每次我抱怨,媽媽就會護著他:「他是男的,哪能干得了這些瑣事。」
宋暮還朝我翻白眼:「這些都是女人的活!」
那天我在廚房切蘿卜,宋暮鉆進來,我切一片他吃一片。
還埋怨我怎麼這麼晚還沒做飯。
我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拽著他的手死死壓在砧板上,惡狠狠地道:「宋暮,我不是你從前那個任勞任怨的姐姐了,你要是再這樣,我把你的手一起剁了信不信?」
這一刻,我釋放了心底的惡魔,露出了陰森銳利的獠牙。
是的。
我怨恨他。
恨他曾經無休止地索取,恨他爛泥扶不上墻,恨他奪走了父母全部的寵愛。
從那天以后,宋暮老實了不少,也會幫我搭把手。
你看,愛和包容換不來尊重。
只有硬起拳頭,別人才會重視和畏懼。
出成績單這天,我要回學校。
媽媽不以為然:「干嘛浪費車費,你還能考出花來嗎?」
張嬸一邊捶衣服一邊哈哈嘲笑:「朝朝是要拿個全校第一回來吧?」
張帥從屋里跑出來:「王家村今天搭臺子唱戲,我們去看戲唄,成績單有什麼好拿的。」
前世中專畢業后,進了流水線我才發現知識的重要。
我參加成人自考,考完大專考本科。
張帥便一直玩手機打游戲,還經常打擊我:「這種學歷,外面不承認的,不知道你瞎忙活啥。」
「這書能有游戲好玩嗎?」
我看著他笑了笑:「張帥,你好好去看戲,我再也不想跟你成為一路人。」
我錯過了最早的班車,九點半才趕到學校。
在校門口遇到班里的幾個自費生從私家車上下來。
穆軍朝行色匆匆的我吹口哨,喊我:「宋朝朝,跑得再快,期末考也不加分的。」
其他人哈哈大笑。
高一共有三張紅榜。
總成績榜,重點班榜和平行班榜單。
我朝著平行班榜單拼命往前擠。
寒風獵獵,烏云蔽日。
我的心卻高高吊起,一片滾燙。
我的名字,會在前六個嗎?
07
第一,不是我。
第二,也不是。
第三不是。
第四不是。
第五不是。
我的心越來越涼,做了個深呼吸,才看向第六個名字。
宋……朝……朝。
我狠狠揉了揉眼睛。
太陽此時從厚厚云層中探頭,萬丈光芒灑落人間。
宋朝朝三個字,如帶光環,刺入我的眼中。
短短一瞬,我的眼眶已經通紅。
章頡不知何時已經擠到我身邊,拍了拍我:「宋朝朝,你可真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