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一刻,我真的好想沖進去甩他一耳光。
可事實上。
生活向來如此殘酷。
如果你沒有錢,那就必須自身有實力。
不然,你的聲音會被埋沒,你的需求會被無視。
德伯和校長的善良,是珍稀的美德。
老李的勢利,才是現實的境遇。
我一定,要傾盡全力改變命運。
我再也不要草草嫁人,最后一尸兩命。
課間操時,我把英語單詞做成小卡片貼在掌心,一邊運動還能記下十來個單詞。
午休時,旁邊的人在嬉鬧,我用棉花塞住耳朵,認真解題。
熄燈后,宿舍樓對面的民宅會亮燈,我就站在走廊窗戶邊,就著微薄的光,預習第二天的課程內容。
……
這天我在圖書館幫忙整理書籍,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紅著臉過來。
問值班的汪老師需不需要兼職。
汪老師指著我:「你來晚了。」
男生看我一眼,失望離開。
汪老師一邊往書架里還書一邊低聲跟我說:「剛才那男孩叫章頡,是你們這一屆入校年級第一,聽說家里條件也不好……」
章頡……
是他!
04
那個被德伯資助,考上清華的男生。
晚上我去食堂吃飯,又碰到了他。
他的飯盆里只有一份土豆絲,再加四兩米飯。
吃完飯,我跟食堂的阿姨聊了聊。
然后去一班找章頡,開門見山地說:「我剛才問過食堂的老板了,她收兼職,每天中飯和晚飯時間幫忙半小時,管吃,每個月還給一百塊。」
「你要不要去試試?」
章頡瘦削的手捏成拳,臉色緋紅:「要站在前面打飯嗎?」
「我,我……」
到底還是十五六歲的孩子,拉不下那張臉。
我輕輕嘆息:「那這樣吧,我去圖書館的汪老師談談,看能不能把你換去圖書館……」
他怔住了。
我都走了好一段,他追上來問我:「你為什麼幫我?」
因為,我侵占了你的利益啊。
應該是德伯將原本對他的資助掰了一半給我,他才會如此困頓。
「可能因為,我們都是窮人吧。」
他喉結滾動,輕聲問:「那你不怕被同學指指點點嗎?」
我抬頭看他。
夕陽在他黑色發絲跳躍,少年的臉色羞愧又疑惑。
我一字一句地說:「其實可怕的不是貧窮,而是從貧窮里生長出的自卑和怯懦,敏感和短淺。」
「因為窮,我們瞻前顧后、害怕失敗、不敢努力,最后錯過機會。」
「可憑自己的勞動賺錢,為什麼要怕別人異樣的目光?」
「如果你是食堂老板的兒子,你站在那幫同學打飯,你會怕別人議論嗎?」
章頡瞳孔顫動,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低聲道:「初中以前我家境很好,我一直……」
我笑了。
他瞪大眼睛:「你笑什麼?」
「笑優等生原來也不是完人。」
我朝他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普通的優等生。我叫宋朝朝。」
他潮濕的手心與我相碰:「我叫章頡。」
他下定了決心:「你繼續待在圖書館吧,我一會自己再去問問食堂老板。」
第二天,我在食堂看到了他。
他臉紅得像蝦,根本不敢跟人對視,打菜動作不熟練,手忙腳亂。
輪到我了,我大聲道:「同學,我要一份芹菜肉絲,多給我點肉!」
他猛地抬頭看我,眼底笑意一閃即逝。
然后給我打了滿滿一大勺菜。
你看,食堂有人。
還挺爽。
當然,我幫他還有其他的目的。
平行班的學習氛圍、學習成績遠遠比不上重點班。
就連老師也沒那麼上心。
我想找個人帶我,其他人沒那個耐心。
可章頡有。
無論我什麼時候去問他題,他都幫我解答,一遍又一遍,直到我聽懂為止。
期中考試的成績并不如人意,我考到年級四百多名。
章頡安慰我:「你底子差,現在最重要的是打牢基礎,千萬不能沮喪放棄。」
當然不會。
比這難千百倍的苦我都吃了,還會在乎這個。
漸漸地,年級里有了流言。
說我喜歡章頡,借著學習對他死纏爛打。
每每我跟章頡走到一起,就有好事的人吹口哨。
這天午休我被叫到了辦公室,一班的班主任劉老師也在。
05
老李的臉色很不好看,對著我就是一通輸出。
「你自己成績差就算了,還要去招惹一班的尖子生,你現在是學生,最重要的是學習,不要滿腦子都是亂七八糟的東西,再說,你拿鏡子照照,人章頡能看上你?」
劉老師微皺眉頭,打斷:「老李,別這麼訓孩子。」
「宋同學,今天我來也不是興師問罪,只是想提醒你,學習才是第一要務。」
我耐著性子解釋:「我就是在跟他請教題目,我沒有非分之想!」
老李一拍桌子:「你還嘴硬,你有困難不會找老師嗎?」
我咄咄看他:「可我每次問你,你都三言兩語把我打發了,你根本沒想好好教我。」
老李勃然大怒,伸手要來打我。
那時體罰學生算不得什麼大事。
最后是劉老師拉住了他。
當天下午,我的位置就被換到了最后一排靠門。
前面是兩個 185 的體育生,我被遮得嚴嚴實實。
好像人偷偷笑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晚自習下課后,章頡來找我。
認識快兩個月,這是他第一次主動來找我。
「宋朝朝,你考來一班吧!」
「嗯?」
他目光灼灼:「我問過了,每個學期都有一次機會,你要是來了一班,以后就再也沒有人會阻撓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