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許我一人知曉的情動,真好。
7
我被國師大人帶回了他住的后山禪院。
近水樓臺,甚得我意。
一僧一妖,最適合日久生情。
只是我還沒得意多久,就看到一只小花妖,辨不出性別,也不會說話,看起來呆呆傻傻,整只妖還沒有我高。
它一見到國師大人,就熟稔地攀上他的僧袍。
可惡的小妖精。
我心里吃味,一把將它從僧袍上拽了下來,朝它齜牙咧嘴。
它倒不怕,歪著頭看我,隨后跳起來——親了親我的腦門。
有些意外,我還挺喜歡這種感覺的。
可惡的綠茶小妖精。
我一爪將它按在身下,貼近嗅了嗅,一種熟悉的香味撲鼻而來。
恍然大悟,原來國師大人身上的花香味竟是這麼來的。
定是他平日里與這小妖貼得太近。
可惡的黏人小妖精。
「嗷嗚。」
還沒等我咬下去,后頸就被國師大人拎了起來。
小花妖如釋重負,幾步跑得不見蹤影。
我卻看到國師大人薄薄的臉皮上泛起兩抹紅暈。
他不對勁……
8
國師是端方君子,不肯讓我在他臥房。
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種大好機會,我怎能輕易放過。
一個雷雨夜,我瞄準時機,跳上他的床榻。
他蹙眉:「下去」。
我哪肯,四爪攀上他的前襟,不慎扯開他那本就松垮的領口,單薄的中衣被我蹭得皺成一團。
「男女有別……」
他紅著臉,伸手欲將我隔開。
窗外雷雨也知風情,驟然大作。
轟隆!
一道白光,像利劍揮下,劈開夜幕。
我佯裝害怕,渾身發抖,瑟縮在他的胸膛上。
出家人慈悲為懷,怎能不憐憫一只受驚的小獸。
一聲嘆息,帶著無奈。
「小殿下……」
我委屈地發出一聲嗚咽,抬頭舔了舔他漂亮的下頜角。
他平躺著閉上眼,長而濃密的睫毛如蝶羽般輕輕顫動,良久,側身將我箍在臂彎之間。
「可知你一時興起,勾了貧僧半條命去。」
才不是一時興起,我將腦袋抵在他的下巴上,想對他說。
小時候貪玩不慎掉入王宮里的荷花池,有一個人救了我。
只是我無論如何想不起他那張臉,只記得一個青色身影和那人衣袍間獨特的味道。
就是現在縈于鼻間的香味。
既讓我失而復得,我又怎麼肯再放手。
9
夜間我被熱醒,突然發現身邊的人全身滾燙。
他額上掛著汗珠,雙目緊閉,面龐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烏唇冰涼。
我探頭過去,心中驚懼,怎麼氣息如此微弱,游絲一般,下一秒就要斷掉似的。
山中風雨纏綿,涼氣順著空隙鉆進窗子。
難不成是得了風寒?
不對。
他這樣法力無邊的高僧怎會染上病殃。
想不明白,我闖入陰雨之中,一時無措。
從此處回王宮須得兩個時辰,一來一回,只怕人已經涼透了。
印象里,父妃曾說起過此山山陰處有一株千年靈草。
既是靈草,必能救人性命。
尋了不知多久,終于在某處山林尋到些端倪。
林中白霧籠罩,其間有一處光源,穿透層層濃霧發出微弱的光亮,應是靈草。
我想也不想,一頭扎了進去,頭上突然傳來扯痛。
那小花妖竟一路伏在我的頭頂。
它扯著我要將我往回拽,但不知怎的,手上力道軟綿綿的,似乎很虛弱,只扯了一會兒,便沒了力氣,又昏睡過去。
這霧十分蹊蹺,明明覺得那株靈草就在前方不遠處,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接近,像是一直在繞圈子。
突然一陣陰森的笑聲響在耳畔。
「桀桀桀……」
「何方小妖?」我厲聲喝問。
「幾百年了,我還是頭一次見這麼純凈的魂魄,嘗起來一定美味。」
刺耳的鬼叫聲環繞身側。
「你想做什麼?」
它避而不答,反說道:
「讓我看看你心中欲求。」
迷霧中幻化出一個同國師大人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像煙一樣,纏在我身側。
「想要我嗎?
「你不是喜歡貧僧嗎?
「把你給我怎麼樣?」
聲音魅惑,輕飄飄地拂過人心。
頂著那張清冷出塵的臉,卻做出我在國師大人那張臉上從不會見到的表情。
可這不是他,怎樣都不好。
我沖破幻象。
它現出了本來面目。
是一只噬魂鬼,專愛吃人魂魄,雖沒什麼殺傷力,但可幻化出人心所想,惑人心智,實在難纏。
「小夢妖,你想救那和尚?」
我不置可否。
「只可惜,這株靈草已被我采了。」它盯著我,話鋒一轉,「你若是想要,也不是不行。」
尚有轉機,我連忙問道:
「要怎樣你才肯給我?」
它輕笑:「不難,你只需讓我啃上一口你的魂魄。」
「此話當真?」
「我發誓,若騙你,教我永墮無間。」
我咬了咬牙:「好,就給你吃上一口又如何。」
詭異的笑聲再次響起:
「小夢妖,忍著些,會有點疼哦。」
我自然知道,小時候見過一只虎妖,魂魄不慎沾了點地獄的業火,就疼死過去。若是魂魄生生少了一塊,可想而知……
然而預想之中的疼痛沒有落下。
熟悉的身影擋在我面前。
那噬魂鬼像是遇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東西,厲聲慘叫。
「——業障。」
噬魂鬼還未來得及逃之夭夭,就化成了一縷青煙。
那人轉身死死盯住我,臉色陰沉至極,眼眸里閃著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