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你心跳得好快。」
我攀上他的頸,在他懷里蹭了又蹭,可還是覺得不夠,突然福至心靈,想起皇兄送我的那本書,連忙掏出來翻看。
連翻了幾頁,仍是一知半解,遂舉起手中的書遞到他眼前:
「大師,教我。」
他一雙細長的桃花眼水霧迷蒙,高挺的鼻子下薄唇輕啟: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小殿下,回頭是岸。」
我輕笑:
「是不是虛妄,不試試怎麼知道。佛法教化眾生,我亦是眾生,你怎的不肯教我?」
頭頂傳來一聲喟嘆:「你執意如此?」
我在他唇邊飛快地輕啄了一下。
良久,又是一聲嘆息。
手中的書被扔到一旁,他在我耳畔附聲:
「小幺,你教我拿你怎麼辦才好。」
小幺……
我聽成了小妖,我本就是一只妖,這般稱呼也無可厚非。
枝頭一朵桃花在風里搖曳著,翩然而下,被露水沾濕,軟趴趴地伏在草葉上。
4
一晌貪歡,我本想著露水情緣而已。
結果第二日祈福大典,母皇請來了剛出關的國師來為宗親皇室賜福。
傳聞中這位國師神秘莫測。
他并非東荒國本國人士,而是在大約兩百年前,就是在我出生后不久,來到的東荒。
來歷,不詳。
年歲,不詳。
為什麼來東荒,不詳。
只知道他是個法力無邊的得道高僧。
一出手便解了東荒大旱,以一己之力降下甘霖,使千里荒漠生出綠洲,澤被群妖。
自此之后,東荒便再也沒有以生人為祭祈雨的習俗了。
人人都道他性子冷清,冷漠無情,所以既敬他又畏他。
我卻覺得他定是心腸極慈悲的人,尤其在聽了父妃跟我講從前祈雨祭祀有多殘酷之后。
賜福輪到我時,我看著面前那張與夢中一般無二的臉,騰地臉紅了。
他一襲褐色袈裟,眼簾低垂,眉宇間皆是慈悲靜穆。
面如秋月,身似琉璃。
站在天光云影處,一副一塵不染的清冷模樣。
他緩步向我走來,明明是持戒清凈的佛子,合該步步生蓮,卻在我心上一步一步踏出萬千旖旎春光。
我忽地生起一縷邪念。
在心里某處,不可自抑,雜草般瘋長。
想看白璧微瑕,想見明珠染塵,想將眼前琉璃似的人兒拉下萬丈娑婆紅塵。
那只骨節分明的手從盤中拈起檀香,放到我的掌心。
指尖劃過,勾了業火般,從掌心蔓延至心底,灼燒滾燙。
我腦海中驀地閃過一幅畫面。
蓮花高臺之上,神佛端坐。
那只手將我抵在神龕前,如夢中那般,交頸廝磨。
臉上的灼熱一直延至耳根……
「小殿下,收攝心念。」
清泉般的嗓音響在耳邊,我回過神來。
不好——
心中大駭,竟忘了大典前司禮官老龜爺爺的交代。
祈福時須得十分虔誠,心無旁騖。
國師大人是修行大成的高僧,在佛像前起心動念,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若是方才心中所想被他窺去……
不知老龜爺爺的話究竟幾分真假,我偷偷瞄他。
只見眼前人從耳尖向下,白皙的肌膚染上一層薄紅,到脖頸處戛然而止,被衣領裹得嚴實。
禁欲又克制,偏偏勾得人想一探究竟。
國師大人的耳垂肉眼可見地越發紅了,幾乎要滴出血來。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我忙在心里為自己找補幾句。
「小殿下,該敬香了,可以在心中……」
他頓了頓,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沉下臉道:
「可默念自己心中所愿。」
我一本正經點頭,將手中的香舉過頭頂,在佛前拜了三拜,隨后遞給他。
心里默默想著,該許個怎樣的愿望。
諸佛菩薩,信女桑月,愿用一生美夢,換……
我看了眼那人皎皎兮明月般的背影,無比虔誠地想——換一人還俗。
國師大人轉過身來,眸色深沉。
我繼續想,還不夠,最好委身于我,再同我造一堆娃娃。
雖然求姻緣求子嗣都再正常不過,但我深知自己要同佛家搶人,又補充了一句: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佛菩薩千萬高抬貴手,渡我一人亦是功德無量。
他的臉更黑了些,唇齒開合,仿佛一句話卡在喉間,突出的喉結滾動。
半晌,未來得及插入香爐的香突然在他手中斷了半截。
他啞聲:「香斷了,方才所想作不得數。」
5
一個問題困擾了我許久。
在夢中的和尚究竟是我臆想出來的,還是國師大人本人入了我的夢。
按賜福大典上他的反應來看,那應該是他初次見我,所以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不過也只是推測。
「父妃,你說我們夢妖織夢,什麼情況下,旁人會以真身入夢?」
父妃大驚,放下手中為母皇繡了一半的香囊。
他湊近我,瞇起眼睛試圖從我臉上看出些什麼端倪:
「跟為父講講,誰入了你的夢,這種事必須重視起來。」
語氣嚴肅,聽得出來他在努力撿起一些丟了許多年的男子氣概,假裝成一個嚴父。
我神秘一笑:「春夢罷了,是誰也不要緊。」隨后抿唇不語。
果然,嚴肅不過三秒,偽裝被撕得片甲不留。
一聽春夢二字,父妃繃著的臉立馬雙目放光,只差把八卦二字印在臉上:
「小妮子,快說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