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說話,江時正好和幾個孩子一同過來給夫人們見禮,聽了個正著。
看見他的臉色,我頓感不妙,不好,我兒子要開炮了,你們自求多福吧。
「這是趙夫人吧。」
「我是鄉下來的,學問自然是比不上趙源兄弟。今科縣試,我只是湊個熱鬧,趙源兄必然榜上有名了。」
江時說完,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旁邊站著的趙源更是瞪大眼睛,一副見鬼的樣子。
「什麼,江時,你今年才十二歲,就要參加縣試,你莫不是在開玩笑吧?」
江時眉頭一皺。
「學問到了,自然是要下場一試的,趙源兄今年十五了,該不會還不準備下場吧?那倒是我莽撞了,我一個山野之人,行事比不上你們城里人謹慎,十拿九穩了才肯去考試。」
這話一說,趙源臉上頓時掛不住,強撐道:「我自然也是報名了。」
其他人聽了,紛紛驚嘆不已,吹捧趙源年少有為,明里暗里諷刺江時不知道天高地厚。江時不動聲色,又激將幾句,竟然逼得趙源跟他打了個賭。
誰的名次高,就給對方一百兩銀子做彩頭。
回到家里,我抱怨江時太沖動。
「兒砸,娘本來就不是在意閑言碎語的人,你何苦去跟人斗氣,打亂了自己的節奏啊。」
江時今年畢竟才 12 歲,要按前世,他是十五歲考中秀才,十七歲參加鄉試考中舉人,然后一口氣考了進士,次年二月殿試,高中狀元。
「你別管,沒有人能在我面前欺負我娘。」
江時握緊拳頭沖進書房,頭懸梁錐刺股,一時間連監管我和江沐遠都顧不上了。
20
兵部尚書自家兒子不肯念書,最愛這樣肯上進的少年人。
放榜當天,他又設下宴席,邀請了當時所有人。
「今日考中秀才的,我再添二百兩做彩頭。」
趙夫人坐在賓客席上,冷笑道:「山里出來的,旁的沒有,臉皮倒是厚,今日這樣的場合也真敢來。」
杜宛如也跟著打趣。
「江時的性子跟他娘像了個十成呢。」
江時微微一笑。
「趙夫人,你們都在這坐著,我有什麼不敢來的。」
江沐遠低咳一聲,臉色微紅。
「兒子,有信心嗎?」
江時沒看他,轉頭看著我。
「娘,你放心。」
很快,遠處有鼓聲傳來,有一名報子手里拿著鑼鼓,跟在仆人身后走進花廳。
「江時江老爺可在此處?」
「恭喜江老爺,中了頭名案首!」
滿場嘩然,所有人都站起身,一臉震驚地看向江時。
「頭名?十二歲的頭名案首,沒搞錯吧!」
兵部尚書哈哈大笑,拍著桌子。
「好!如此少年天才!江沐遠,本官平生沒有羨慕過誰,頭一次羨慕你啊,生了個這樣的好兒子。」
趙夫人急道:「我兒子呢,趙源可中了?」
報子把手里的紙張展開看了眼,搖頭道:「沒有看見叫趙源的。」
趙夫人頓時臉色慘白,踉蹌一下跌坐到椅子上。
趙源在旁邊狡辯:
「我今年才十五,考不中也沒什麼稀奇的。」
趙夫人伸手打他。
「呸!人家十二都中了,你十五還不中,真是個廢物!」
趙源怒了。
「人家是娘教得好,你那麼厲害,你自己去考啊!」
說完一扭頭,氣沖沖跑了。
趙夫人滿臉通紅,匆匆丟下一百兩銀子,也追在兒子身后趁機跑了。
「有什麼了不起的,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21
晚上,江沐遠喝得半醉,敲開了我的房門。
「蘇錦。」
他面色坨紅,一雙眼睛卻燦若星辰。
「你把小時教得很好。」
「你這樣用心,我卻聽信旁人讒言誤會你,我實在是——」
「閉嘴吧你!」
我一把扯住江沐遠的領口拖進了房門,然后飛快地朝外看一眼。
「趁兒子沒發現,快點。」
第二日,我們兩個衣衫不整地從房里出來,被江時堵個正著。
我慌了。
「兒子,你聽我解釋。」
江時沒看我,冷冷地盯著江沐遠。
「你有什麼要說的?」
江沐遠慚愧地低下頭。
「我們畢竟是夫妻,小時,你就真的不肯原諒我?」
「不原諒!」
「除非——你對我娘好一輩子。」
「只許對她一個人好,不能納妾,不能有通房丫頭,要寵娘,不能騙她,兇她,她提的要求你都得答應……」
江時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我聽得雙眼發直。
「差不多差不多了。」
江沐遠的眼睛卻越來越亮。
他哈哈大笑,一手摟緊我,一手抱住江時。
「好,我答應,都答應。」
「這輩子有你們兩個,我什麼都夠了。」
一家三口緊緊相擁在一起,江時的臉再也板不住,彎著唇角露出笑容。
「爹,不夠呢,讓娘再給我生個小妹妹。」
「我會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給她。」
全書完。
番外
五年時間一晃而過,江時十七歲了。
他中案首時有多風光,后來就被詆毀得有多慘。
大家都說果真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曾經十二歲的案首,這五年來竟是一點風聲沒有。
杜宛如的女兒顏如玉也定親了,未來夫君剛年滿二十,已經是個舉人。二十歲的舉人,那可太有出息了。
杜宛如時常在各種場合陰陽怪氣。
「有些人啊,得到一點成就尾巴就飛天上去了,還以為有多厲害呢。
」
「聽說這五年,江時連鄉試都沒參加過啊?」
我捧著茶杯,一臉愜意。
「杜夫人聽錯了,我兒子今年參加鄉試了,瞅瞅時間,也快放榜了。
」
「呵呵,五年才敢下場,莫不是攢著勁,等著中個解元回來吧?」
話音剛落,門外又響起了熟悉的鑼鼓聲。
「報——江時江老爺,高中解元!」
杜宛如手里的茶盞掉到地上。
「哎呀,這真是,我要趕緊回家散喜錢,杜夫人,過幾日來我們府里吃席啊!」
杜宛如沒敢來,但是第二年江時高中狀元騎馬游街那日,她帶著女兒去了。
江時一身紅袍,端坐高頭大馬上,朝眾人揮手。
顏如玉看得呆了。
「總感覺,他應該是屬于我的。」
顏如玉喃喃自語,我惋惜地嘆氣。
本來是的,可惜你來晚了。
江時沒有在困苦中長大,他有健全的人格,不會因為一點恩惠和溫暖就被綁了一輩子。
他那麼辛苦讀書,那麼努力學習,就應該站在人群中萬眾矚目,閃閃發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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