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拒絕了,聞宴撥著我的簡歷,沒看我,就問了我:「為什麼?」
我搖搖頭:「我現在名聲不好,出現在哪個企業都會被被推上風口浪尖,對聞家不好。」
聞宴側過頭,安靜地打量了我一會,有點無奈地笑了:「談惜,你很遲鈍。」
什麼遲鈍?
我后知后覺地盯著他,但還沒應答,就被警方帶走了。
陸家報了案,我作為當年事件的涉案人和嫌疑人,當然要接受審訊。
進審訊室之前,我看見了陸時風和江心。兩個人的表情都挺精彩的,江心有種破釜沉舟的賭徒感,其實我也能理解,這兩年下來,她的事處理得夠干凈了,估計有證據也早沒了。
她和陸時風之間的坎只剩下我,把我送進牢去之后,她才是真的高枕無憂,不僅世紀求婚是真的,接下來還有什麼世紀婚禮,她會是無數人羨慕的陸太太。
陸時風看我的表情有點復雜,下頜線冷硬。我看見他的手在無意識地摩挲指尖,輕微地發抖。他看了我一眼,別過了頭,眼角都是紅的。
我收回了目光,進了審訊室。
幾個小時的工夫,警察就把我這輩子盤得干干凈凈。
除了那張照片,還有更多的證據指向我,湊巧周密得像是一張網,要把我纏死在里面。
我被暫時收押了,其實時間也不長,就十天。因為陸家車禍案在網上的影響力很大,幾天的功夫陰謀論發酵得壓都壓不住,領導很重視,所以集合的警力很高,務必公正嚴明,不錯過一點蛛絲馬跡。
這十天里我什麼都沒想,很久沒休息得這麼好了,昏天暗地地睡了很久。
第十天的時候,案子就水落石出了,我被無罪釋放。這一回,被通緝在逃的人,除了害陸家母子的涉黑對家之外,還多了一個人,江心。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警察還我一身清白。
我踏出市警局的那一瞬間,還沒來得及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就被無數的閃光燈照得睜不開眼。
早就蹲在外頭的記者看準了時機,把話筒紛紛送到我的嘴邊,問題一個接一個地拋過來:
「談小姐,你怎麼看待江心才是出賣陸氏集團的人?」
「談小姐,這麼多年,你跟在陸總身邊,是因為喜歡他嗎?」
「談小姐,陸總癱瘓的時候,陪在他身邊的人根本不是江心,那是誰在照顧他?是你嗎?」
我幾乎要喘不過氣來,還好有只手拉了我一把。
聞宴把除晦的花往我懷里一塞,小心護著我上了車。
上車的那一瞬間,我回過了頭,媒體燈光錯亂。
我看見了陸時風,他站在遠處,疲憊潦倒,神情脆弱。
我回答了媒體最后的問題。
我輕聲說:
「不是,那時候陪在陸時風身邊的,不是我。」
我放棄他了。
從很早開始。
17
十天里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網絡上原本對我一片罵聲,希望我這種人趕緊死刑。
但是爆料接二連三。
激起第一個水花的是有人發了在米蘭進修的江心照片,戳穿了她編織的謊言。大家都知道了陸時風一出事,她就拋下他飛往米蘭的事情了。
她在歲月靜好,他在負重前行。兩不相干。
大家磕他倆的愛情,主要還是因為低谷陪伴這件事。沒想到成為她炒作欺瞞的熱點,網友都快惡心透了。
第二個水花是,不知道誰把當初江心甩我一巴掌那段視頻發到網上了。
視頻挺清晰的,看得出我怎樣受辱,捂著半邊紅腫的臉還擋在陸時風辦公室前,卻被她推倒在地。
江心一直以溫柔明朗的形象視人,可在視頻中表情張狂乃至猙獰。
她參加職場綜藝、活躍網絡的優秀職業女性形象碎了一地,據說那幾天江心電話都不敢接,罵聲遍地。
越來越多的爆料出來,混沌分不清真假,直到警方通報出來,我無罪。而江心被通緝。
這樣的公告,比一切都管用。
之前拒絕我的面試官都紛紛再聯系我,我都拒絕了,連聞家我都沒打算去。
我接到了家鄉的電話,中學的老校長是個和陸夫人一樣可敬重的女人,她問我愿不愿意回來教書,支援縣里的教育發展,我答應了。
我回了陸家一趟,這次沒有人可以再攔我了。之前留在陸家的東西都沒拿走,我以為房間里該積滿了灰,可是一開門,干凈透亮,陽光落在桌上新折的花上。
我收拾得很快,最后拉開抽屜的時候,猶豫了一下。
還是從隱秘的夾層里抽出了一張照片,比較早的相機拍的,照片上的少年意氣風發,晚風吹過他的頭發。他和朋友嬉鬧著走在前面,不知為何回了個頭,像是確認后頭的人有沒有跟上一樣。
那是我十七歲那年偷拍的陸時風。
我當時想,沒有人能抓住仲夏的風。
但我可以拍下來。
我還是沒有拿走那張照片,留在桌子上了,無論是被陸時風自己收起來,還是丟進垃圾桶,都是他的選擇。
庭院里的紫楹樹又開花了,輕盈地垂下來,我站著欣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