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璨璨,新年快樂。」
穆景琛帶了年糕,還有幾道家常小菜。
我沉默著將炭盆朝他推了推。
「你怎麼回來了?」
「今日是除夕,外面萬家燈火,合家團聚。不想看你孤身一人度過今晚。」
我自嘲地扯扯嘴角:「自你將我推開,我便是孤身一人了。」
奇怪,我們明明相對而坐,近在咫尺,中間卻隔了萬丈深淵。
「多虧了你,要不然我們也不會這麼快發現是興王搞的鬼。」
「我是大梁子民,這是我應該做的。」
......
明明是最親近的人,此時卻相對無言。
「此役兇險,我若活著回來,必向你好好賠罪;若是不能,改嫁也好,回家也好,隨你心意。」
「改嫁?回家?」
我機械地轉過頭看向穆景琛:「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屁話嗎?」
穆景琛張嘴正欲說話,我直接摔了手中的杯子,怒道:「你要是死了,我才不改嫁。我就住在你瑞王府,用你的私庫,養八十個面首!天天在你牌位前尋歡作樂!」
穆景琛眸子漆黑,深不見底,過了半晌才說道:「這樣也好。」
好你二大爺!
穆景琛快步離開,我的怒火已經燒到了頭頂,擼起袖子想和他理論一番,被門口的侍衛攔住。
「王妃請回。」
明晃晃的大刀豎在我跟前。
「回就回!」
被穆景琛氣得頭暈眼花,我整日躺在床上頹廢度日。某日清晨,我猛地驚醒,意識到京城要變天了。
宮城外的戰鼓聲,乘著風傳到了我的耳邊。
大梁未來如何,或許全看今天了。
我趕走了瑞王府所有的侍衛。
他們都是隨穆景琛從戰場拼殺出來的,是鐵骨錚錚的漢子,這般重要的時刻,他們該在宮墻下保衛家國,鏟除奸佞,而不是在這守著我。
我只在身邊備了一把匕首。
必要時刻,既可殺敵,也可殺己。
若家人都不在了,生亦何歡,死亦何懼?
天剛蒙蒙亮,號角響起,兵器相接的聲音隱隱傳來,血腥氣伴著寒冷的北風鉆入鼻尖。
我站在窗前,望著皇宮的方向,不斷地祈禱。
直到午時,廝殺聲弱了下去,風也停了。
「噠噠噠噠噠——」
馬蹄聲伴著密集的腳步聲,我緊緊握住手中的匕首,手心沁出汗。
「興王已伏誅,娘娘可以放心了。」
「啪嗒—」
匕首應聲落地,我懸著的心終于落地,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王爺正在剿滅殘余叛軍,今晚應該就可以回來了。」
他回來關我什麼事?
我擦干臉上的淚水,站起身,從懷里掏出一封信拍在桌子上,拿出自己收拾好的包袱:「別忘了把信交給你家王爺。」
侍衛看了眼信上的字:「這......這,娘娘要與王爺和離?」
我冷哼一聲:「看清楚,我是要休夫!」
7.
我回了娘家。
我爹和哥哥們很高興,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去王府幫我搬行李,被我娘罵得狗血淋頭。
娘問我,是不是真的想休了穆景琛?
開玩笑,當然不是。
只是我不能輕易放過他。
我曲璨璨是將門之女,不是遇事只會躲在他身后哭的菟絲花,不需要他自以為是的保護,更不能遇事便將我拋下。
生而同衾,死亦同穴。
我想著,只要他來哄哄我,保證他以后不會這樣了,我就和他回家。
第一天......
第二天......
第三天......
我不禁懷疑,是不是休書里的話太狠了,他生氣不肯來了。
要不我回去哄哄他?
「小姐小姐!」
我有氣無力應道:「干嘛?」
「姑爺!姑爺來了!」
我眼睛一亮,急忙跑出去。
不過一個月不見,穆景琛怎麼憔悴了這麼多?
一身珠光白的長衫,襯得他膚色愈發蒼白。
「你受傷了嗎?」
質問到了嘴邊,硬是變成了關心的話。
「咳咳咳—」
穆景琛微涼的大手牽起我的手,聲音微弱:「璨璨,你不要我了嗎?」
話音剛落,穆景琛就直直倒了下去,我急忙伸手扶住他,大喊:「娘!快去請太醫!」
......
「王爺受了這麼重的傷,昨天才剛醒,怎麼能亂跑呢?真是胡鬧!」
太醫替穆景琛重新包扎了傷口,我看了,那傷口離心脈只差了半寸,十分兇險。
他都傷成這樣了,還來接我回家......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受傷了怎麼沒人告訴我?」
我娘狠狠剜了我爹一眼:「是不是你搞的鬼?」
爹眼睛飄向別處:「當時我也在場,他明明可以躲開的。依我看,他就是想......」
「咳咳咳咳—」
穆景琛幽幽轉醒,我撲到他跟前,握住他的大手,抽泣著說道:「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害你傷都沒好就來找我。」
穆景琛臉色蒼白,虛弱地說道:「璨璨,不休夫好不好?」
我連忙搖頭:「不休不休,回去就把休書撕了。」
見狀,我爹剛想要抗議,就被我娘揪著耳朵提到外面去了。
穆景琛回握住我的手,滿眼希冀:「那璨璨是原諒我了?」
我一頓,抽回自己的手:「那倒沒有。」
8.
穆景琛好轉一些后,我就被我娘趕回了王府。
我爹在后面滿目憂愁,喊道:「璨璨真的不考慮考慮和離的事了?」
我招招手:「沒事爹,我回去考察考察,有需要再找你。」
「不是說好不休夫了嗎?」
我點點頭:「可是我爹問的是和離。
」
穆景琛不作聲,躺在我膝上:「手冷,璨璨給我暖暖。」
穆景琛傷好得有些慢,我偷偷去問太醫,太醫說是最近倒春寒,天氣冷的緣故。